写人 麻木

(华老栓买到人血馒头后)“这给谁治病呀?”老栓似乎听得有人问他,但他并不答应;他的精神,现在只在一个包上,仿佛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别的事情,都已置之度外了。他现在要将这包里的新的生命,移植到他家里,收获许多幸福。

(鲁迅:《药》)

“你放着吧,祥林嫂!”四婶慌忙大声说。

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脸色同时变作灰黑,也不再去取烛台,只是失神的站着,直到四叔上香的时候,教她走开,她才走开。这一回她的变化非常大,第二天,不但眼睛凹陷下去,连精神也更不济了。而且很胆怯,不独怕黑夜,怕黑影,即使看见人,虽是自己的主人,也总惴惴的,有如在白天出穴游行的小;否则呆坐着,直是一个木偶人。不到半年,头发也花白起来了,记性尤其坏,甚而至于常常忘却了去淘米。

(鲁迅:《祝福》)

他进了堂屋,眼前仿佛起了一阵雾,他的眼光变迟钝了。一切景象都从他的眼前过去。他的脑子里没有留下一个印象。他只知道别人指给他应该站在的地方。他的脸向着堂屋门。他的脑子里热烘烘的,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听见克安唱“三请新娘降彩舆”的句子,但是他没有看见那两位女亲戚把新娘搀出花轿。进入他的眼里的只是红红绿绿的颜色。这一堆颜色移到他的右边停住了。于是又响起克安的响亮的声音:“先拜天地”。外面一班吹鼓手又吹打起来。他机械般地跪拜下去。然后他们掉转身朝里换过位置,依旧男左女右,拜了“祖人”,他仍然机械般地动着。

(巴金:《秋》)

自从他向人群中踏向着第一个脚步,他就觉得——接着就看出自己是被人鄙弃、嫌厌和推拒的。人们的谈话,在他听来总是嘲骂和诅咒。他渐渐长大起来,在他四周依旧只找到仇恨。他学会了一般人的凶恶。他拾得了人家用以伤害他的武器。

结果,除了在忏悔的时候,他决不回复人类面目。他的教堂就够满足他了,四处都是大理石像,至少他们不会当面笑他,而只投给他以安静和善的眼光,其余妖魔鬼怪的造像,对于他加西莫多也没有仇恨。他在这方面很像他们。他们一定不愿嘲笑别人的。圣者们是他的朋友,他们给他祝福;妖怪们也是他的朋友,他们保护他。他长久地向他们倾诉。他时常整整几个钟头地蹲伏在一个造像面前,寂寞地同他谈心。在这种时候假若有什么人突然走来,他便像一个被他的夜曲惊起了的情人一样,飞快逃跑了。

(〔法〕雨果:《巴黎圣母院》)

夏枝呆然若失地坐在地板上,眼前毫无关联地浮现出她少女时代常去洗海水浴的苫前海。在宛如眉毛一样浮现在眼前的两个岛屿之间,夕阳正在徐徐落下。

就这样,夏枝的大脑仿佛突然得了麻痹症,任何事情都不能思考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枝那苍白、干枯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

“多么……可怕……”

(〔日〕三浦绫子:《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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