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与皇帝:两个天下第一人都成流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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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2年的东汉,是合久必分之初期,分最为零散,乱得一塌糊涂,关外的中原开始了乱打,关内的三秦大地也开始了血战,全国山河一片红!
天下第一猛男吕布带几百并州军杀出了血火长安,一时成了丧家之犬,总要投靠个主人吧?怎奈他连杀了两任干爹,口碑实在太差,哪个不要命的敢收留这随时反咬的野狗?
吕布实在想不明白:我诛杀国贼董卓,有大功于天下,为什么大家还不以鲜花献英雄,反而见了我恨不能都想咬一口?
吕布先投袁术,认为自己替袁家报了诛三族的血海深仇,袁术还不得拿自己当做大恩人?事实上袁术一开始对吕布真不错,宾客相待,礼遇有加,可就是不给他官做,也就是表明了没有长期留用的意思。
再加上吕布带的几百并州士兵也太不给吕布长面子,初从荒凉的边地来到富饶的南阳,看见啥都觉得稀罕,大姑娘、小媳妇远比并州的耐看,在老家又都抢惯了,一时哪能收得住手?没几天就把袁术给骚扰烦了,干脆连他们的军粮都停止供应了。
吕布看出了袁术的逐客之意,只好另投奔同乡河内太守张杨。
张杨虽然十分厚道,但部下却不买吕布的账,有人想把吕布杀了,送他的头去长安,向李傕、郭氾领赏。吕布是个乖巧人,看出风头不对,早走吧,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于是,带着他的部队就又转投了袁绍。
对袁绍来说这可是雪里送炭,袁绍正被黑山军张燕弄得头疼,几次围剿均是损兵折将,见送上门来一个咬狼的狗,当即便收留了他,并且让吕布代理自己赴前线剿匪,你们谁伤了谁俺老袁都欢喜。
至于李傕、郭氾对吕布的通缉,袁绍才不去理会呢。现在他执掌冀州,兵多将广,再说现在的李傕、郭氾自己正打得不亦乐乎,也没工夫管这等闲事。
前文说过,当时的中国盛传一句话:“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虽然人口相传之间免不了渲染夸大的成分,但却是人们从实战中认识并加以分析出来的:全国的精锐大部集中在并州、凉州,战场厮杀西凉军败少胜多,那自然是因为军中勇将众多,高手如云,而吕布却是西凉军中人人服气的第一高手,这高手中的高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至于吕布屡败于孙坚之手,人们自然会主动替吕布开脱的:不就指望打群架吗,单挑试试?
其实单挑孙坚也未必弱于吕布,试想:如果孙坚没那两下子,怎敢一再兵逼吕布,而且数战都以弱旅大胜吕布的强军,以至于董卓、吕布不敢接战,远避长安。
关键是孙坚殒命太早,遂使吕布成名。大家对过世的人一般是难以有兴趣关注,为了现实需要拿过来炒作几天倒是不鲜见,但也就是临时作作秀,不久自然也就人走茶凉了。
当然,吕布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先天条件决定了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搏击高手。吕布是五原郡九原人,五原地处蒙古,吕布是否有少数民族血统已不大好考证,但吕布自小便熟悉弓马,膂力过人,应该是幼时的环境使然。
据史载,吕布曾被号称为飞将,也就是说他堪与西汉名将李广相媲美,身高史未详载,小说家说他身高九尺,汉代的一尺相当于现在二十三厘米左右,也就是说有两米还挂零,估计是根据有史载的他人身高类推出来的。
但对他的神箭绝技却是史载明证,古时候箭弩乃是战场的第一利器,箭不虚发就可杀人于无形。群殴也好,单挑也罢,要是有人能于五十米开外要你的性命,那还不够恐怖?
吕布带着他仅剩的百十名并州军现在投奔了袁绍,并且承担起了剿灭黑山军余部的重任,在吕布没来之前,袁绍的战略是拒敌于国门之外,即严守边境,敌来犯即迎敌,敌未至则防备,其实就是等着挨打,还没法子知道那一耳光啥时扇过来。
吕布替袁绍主持军事之后,一改从前的战略战术,变被动防御为主动出击,兵也不多带,就自己原来那点并州军士兵,倚仗着西凉马快,打了就走,还没等敌人回过神来,要命的飞骑又回来了,有时连吕布带来厮杀的骑兵有多少还没看清呢,一阵骑弩过后,自己死伤成片,敌人又没影了。
农民出身的黑山军啥时候见过这个?尤其是领军的吕布,只要他一出现,黑山军则必然死人,对吕布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战事的情景越传越广,越传越神乎,天天挨打还不能还手,吕布简直成了上天派下来的索命神将,这仗没法再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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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军首领张燕权衡利弊,很无奈地接受了袁绍名义上的招安,实际上是签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互不侵犯条约,真正的招安却是在日后曹操的兵威之下完成的。
吕布的确立了大功,威名也日益见盛,带的士兵自然也随之骄横起来。在袁术处时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打个家劫个舍成了消遣,抢个大姑娘小媳妇成了正常的娱乐活动,闹得袁绍也有点烦了。
袁绍更清楚吕布终非池中之物,与他这样的无良超人在一起总缺乏安全感,如果赶走他,后患更是无穷,不管吕布去帮谁,将来都免不了是自己的大敌,想个法子宰了他吧。
一日,袁绍向吕布前来恭喜,说接到了朝廷的制书:吕将军被朝廷委任为旧都洛阳的“领司隶校尉”,这下吕将军可以在洛阳大展宏图了,将来发达了,可别忘记袁某的推荐之功啊。
其实是纯粹在胡扯,献帝这个小孩子,当时正处于李傕、郭氾的掌握之中,哪里能够颁发任何的制书给袁绍或任何其他军阀?
为感谢吕布剿灭黑山贼的大功,袁绍还特意派了精兵三千护送吕司隶校尉去洛阳赴任,吕将军的安全就是俺袁绍最大的幸福。
吕布带了他的几十名部下,在袁绍所派遣的三千精兵的护卫下离开邺县,到洛阳就职。
吕布在董卓死后,败于李傕、郭氾,奔向南阳,在袁术之时,尚有几百名军官与士兵。其后,转往河内投张杨,又由河内转往常山投袁绍,走了许多地方,部下的军官与兵越走越少。现在又离开邺县往洛阳走,部下就只剩了几十人了。
这几十人,与其称为被保护的对象,不如称为被递解出境的罪犯,三千精兵不如称为押解吕布的狱卒。
袁绍是真的要把吕布及那点可怜的部下押解出境吗?非也,他是要吕布把命留在冀州,袁绍早已吩咐了领军的亲信:走出邺县不远便将吕布干掉!吕布可不是个白丁文盲,跟着并州刺史丁原干时曾“屯河内,以布为主簿,大见亲待”。主簿者文书也,就是后来杨修做的活路,可见吕布其实是个文武双全的角色。
吕布看出了这些精兵护卫的真实目的。
某一天的夜晚,吕布坐在帐篷里弹筝,弹了一阵,把筝交给了一位亲信继续演奏。自己却在筝声之中,悄悄地由帐篷后溜之大吉。
那三千精锐中吕布的“贴身卫队”,就藏在帐篷前门之外不远的地方,偷听吕布弹筝,一直听到了筝声停止,似乎吕布已经就寝酣睡。于是一声吆喝,刀斧齐下,把帐篷砍碎,把帐篷里面的东西也砍碎,却不曾砍到吕布,这家伙啥时溜了?
吕布脱险以后,也知道没有必要再往洛阳走了,什么就任“司隶校尉”之职?那是袁哥在忽悠吕哥呢,再说了,洛阳有什么人肯欢迎他、承认他?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袁绍接到谋杀吕布未遂的消息,一时吓破了胆。吕布的武艺,可是非袁绍下面的任何一员大将所能匹敌。于是,赶紧下令:把邺县的城门关了,叫将士登城去防守,吕布一定会来邺县算账的。
吕布却并无找袁绍算账的勇气。他想来想去,在这世界上只有张杨真对他好,于是只好厚着老脸皮,奔往河内。张杨果然是唯一真对他好的朋友,再度收容他,不计较他上次的不辞而别。
提一句:吕布在路过陈留之时,又交到一位好朋友,即陈留太守张邈。张邈对吕布的武艺十分佩服,对他热诚招待;临别之时,还和吕布“把臂言誓”。这四个字的意思,可能是结为同盟,更可能是“结拜为异姓兄弟”。
当时有人向李傕、郭汜的中央政府告了密,说吕布就匿藏在河内的张杨处,可李傕、郭汜对张杨暂时还不想招惹,便顺坡下驴,索性再送给张杨一个大大的人情:董太师早就成旧鬼了,咱们为忠良报仇也就是说说,与吕将军一笑泯恩仇吧。
一旨诏书颁下,封吕布为颍川太守,这吕布给别人打了好几年工,总算有了个自己吃饭、喂马的小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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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能给吕布封官的李傕、郭汜自己的日子也是过得一塌糊涂!
郭汜恼怒李傕对自己的屡次“施毒”,引军要宰李傕,那李傕却是更恼郭汜:想找借口除掉我,自己掌朝政啊?也太毒了吧!那咱就比比谁的拳头硬气,俩人加起来正好是个五百整数,谁怕谁呀!
这两支西凉精锐正是兵对兵、将对将,精锐对精锐势均力敌,在长安城内外杀了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李傕、郭汜两位主帅也单挑了不止一次,都是半斤对八两,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越杀越上瘾,欲罢不能。
这时候有两个人稳不住了,其中一个相信大家能猜得出是谁,便是当时中国的名誉一把手,小皇帝汉献帝,至于那后一个是谁?大家暂时先闷一会儿,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口塞不进俩馒头,饭要一口一口吃才更香甜。
皇帝坐不住是情理之中,俗话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是由着这两位说不清是自己下属还是上司的愣头青在长安折腾下去,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皇帝自己这颗大卵破壳流清散黄是早晚的事,去跟他们做个和事佬吧。
去做这两家的裁判员皇帝是不敢的,裁判是一个免不了时常挨扁的角色,挺正规的足球场上尚且如此,更别说这两个自己定规矩又从不讲规矩的混球了,就是劝架,皇帝也没那个胆量亲自出头,派太尉杨彪去传达朕意吧。
谁知现在的太尉已经不值钱了,比不得曹操的老爸曹嵩花一亿铜钱买的时候,现在最值钱的是粮食,据史载:“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积,臭秽满路。”太尉这个全国最高的军事长官,连个参议院的议员都不如,在李傕、郭汜眼里还比不上一斛谷子。
郭汜拔刀就想先砍了这多事的太尉杨彪,幸亏杨彪嘴还利索点,忙申明自己是替买看吃,两军作战还不斩来使呢,哪有拿劝架的使者开刀的?
郭汜反应迟钝点,到了李傕那里便不同了,一句奉天子命提醒了李傕:对呀,得先把这小皇帝控制在手里呀,如果被那郭汜捷足先登抢了皇帝去,弄出个这诏那旨来,我岂不是要政治上处于下风?天下人还以为我李傕不忠君爱国呢。
事不迟疑,英雄做事从不婆婆妈妈,随即传达军令:给我抢了皇宫!掳了皇帝!管她什么妃子、宫女,一律给我抢到军营劳军!
西凉军执行军令从来雷厉风行,三千骠骑出动,抢了皇帝,俘虏了众嫔妃,宫女们当然也就跟着做了李傕的战利品。至于皇宫财物、大内珠宝,自然也就充了李傕的军资。
郭汜闻听李傕抢了皇宫,劫了皇帝,心中大悔:怎么俺老郭就没想起来先动手呢?没办法,比着葫芦画瓢吧,你先抢了一个皇帝,我就后抢文武百官,你掌握着天子,咱控制住朝臣,也不算落多大下风!
其实众朝臣是自己送到郭汜门上去的,文武百官闻听天子被劫,一下感觉成了没娘的孩子,聚在了一起,人多胆自壮,决定集体向二位将军请愿,呼吁放了皇帝,两家罢斗。郭汜一见满朝文武到了自己军营,心中大喜!都别离开了,啥时那李傕放了皇帝,俺郭某再放了你们,这叫曲线救主,大家先委屈几天吧。
两位国家栋梁闹得实在不像话,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前文说过,对李傕、郭汜二人的火并最坐不住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皇帝,另一个就是给李傕、郭汜二人出过决定性主意的贾诩。贾诩这个人聪明才智是不缺的,不过大都是为自己谋划,帮别人出主意其实骨子里还是为自己,看人也称得上入木三分,李傕、郭汜是块啥料他心里明镜似的。
李傕、郭汜政变成功,当然要酬谢这位帐下高参,就给了他一个尚书仆射的高官,位居九卿之首。在当时三公虚位的中央政府里,这官相当于丞相的地位。
但贾诩没敢接这顶官帽,表面的理由是谦虚:“尚书仆射,言之师长,天下所望,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
其实他是看透了李傕、郭汜不是什么可造之才,跟着占点小便宜还凑合,要是出头替恶人顶缸,贾诩是不干的,再说了,夹在李傕、郭汜与皇帝中间,那日子绝对不好过,所以仅接任了一个尚书的头衔,实质上做的是官员提拔任用的工作。
现在朝政眼看着被李傕、郭汜二人搅成一盆糨糊,贾诩能不急眼吗?可是他心里也清楚得很,这两位军头现在已经身居太上皇的地位,只能听赞歌,是听不得反面意见的,所幸有起事时的大功在,李傕、郭汜对自己惮忌之外还存几分亲近,暂时还不会对自己开刀,但现在朝廷中的一、二把手都发疯了,自己这实际上的三把手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朝廷已成了是非之地,早躲开为妙,现在机会来了,皇帝及百官已被李傕、郭汜各自劫掠在自己的军营,贾诩便趁机交印溜之大吉,投奔了自己的老乡段煨。
值得一提的是,在贾诩没辞官之前,对被扣在郭汜军营的朝廷百官,还是照应了不少的,小皇帝和百官能逃出生天,主要是由于贾诩对李傕、郭汜直言相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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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和百官得以从长安脱身,还有一个原因也举足轻重:有人对局势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要抱打不平,这个人就是李傕、郭汜二人最早的盟友、镇东将军张济。
李傕和郭汜掐架时,张济正屯兵弘农(今河南灵宝县),闻听朝廷政局有变,当即提兵前来劝架。别觉得稀罕,劝架的还要带着大军?那当然,没见太尉杨彪差点因为劝架丢了脑袋吗?
张济的军力虽不甚强,可现在来得正是时候,便如站在了一个大天平中间,压上了哪头另一头也受不了会翘起来,李傕、郭汜现在不得不卖面子了,因为张济一来就声明了:“两家罢兵,释放天子与众朝臣,哪家不从,张某即与对方并力讨之!”
李傕、郭汜这时谁不想抢先把这个潜在的盟友拉到自己这边来?于是表示接受张济的调停,暂时停战,至于放人,却都要求对方先行动,二人的理由一样:我先放了,你那边变了卦,我岂不是被忽悠成了天字一号的傻瓜了?
两边又顶上了牛,总不能请位裁判来喊个一二三吧?张济也没有好办法。偏偏皇帝又犯了思乡症,坚决闹着要回洛阳,再也不想在这个令人伤心的长安待下去了。
其实李傕也不希望皇帝回长安皇宫,那里值钱的物件都被自己抢得一干二净,要是将来有一天皇帝追查失物怎么办?可要是把皇帝放回洛阳去感觉也不大对头,一时拿不定主意。
恰逢三辅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又加长安战乱,百姓如汤逾煮,尸体相食已尽,活人亦难幸免,今天啃了他人的胫骨,不知明日自己的大腿又将是何人口中的美味。
朝臣也不能幸免,一个个仅能以西凉军士的残羹剩饭为食;皇帝呢?也好不到哪儿去,那李傕也不是什么舍斋的施主,尤其是那些皇帝的左右侍从,连个半饱也难混到。
皇帝实在饿得撑不住了,就找李傕想要副牛骨头啃,你们吃肉,俺们啃点剩骨头总行吧?李傕心想:活得挺滋润啊,还想熬骨头汤喝?不想闪了皇帝的面子,就派人给皇帝送去了一架臭了十几天的牛骨头,嫌臭?那还是饿得轻!
又一位出来抱打不平了,这位见义勇为的好公民是李傕的亲信部将杨奉,原牛辅部曲将董承也及时响应,郭汜的阵营也不甚稳定,曲将杨定也喊起了忠君保国的革命口号,这下两人终于受不了了。
再加上小皇帝的软磨硬泡,一个劲地夸李傕忠君爱国,说那郭汜可就差多了,最后干脆又送了李傕一顶大官帽——大司马,感动得李傕心肠一软,便将皇帝放行东归了,郭汜见状犹豫再三,也释放了众朝臣,不过也没白放,也勒索了一顶车骑将军的官帽戴到了头上。
皇帝与朝臣们总算聚到了一起,事不宜迟,快走吧,免得夜长梦多。现在大家就盼有人能施舍一顿饱饭,做官的如果断了顿,那饥饿感可能比平头百姓来得更强烈。
当回乞丐吧,可要饭也不易赶门呀?此去洛阳,千里少人烟,饥民遍地,树叶草根早已挖尽,想从人家嘴里求食吃,可也得人家嘴里有呀!没奈何,只得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前面第一站便是段煨驻军的华阴郡。
想要着饭回洛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才从长安逃出去不久,后面就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原来李傕、郭汜醒过神来了,俩哥们儿加仇敌一琢磨,不对呀,真让皇帝及大臣回到了洛阳,能饶得了咱们俩?别内斗了,掉转枪口一致对外吧,把皇军消灭了咱兄弟俩再较量高下也不迟,谅他们拖家带口也走不远,先追上灭了这个中央政府再说!
不过皇帝现在也有了护驾的军队,就是忠君之心突然泛起的杨奉、张济、董承、杨定,保皇派与造反派的血战又将进入高潮,只不过其结局将使皇帝与大臣们陷入比做乞丐还要凄惨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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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及文武百官逃出魔窟之后,行动非常迅速,虽然忍饥耐寒,但还是不敢有丝毫拖拉。就这样他们一行好不容易到了华阴,眼都饿绿了。
所幸华阴的宁辑将军段煨不是小气之人,大伙总算吃上了一顿饱饭。人说温饱思淫欲,大臣将军们还没来得及温饱呢,保皇派的内部就出了邪事。
后将军杨定与段煨有点旧怨,见皇帝当晚宿在了段煨的大营,自认为抓到了把柄,当夜便声称段煨扣留了皇帝,想造反,咱们要去救天子呀!他指挥本部军马开始进攻段煨营。段煨也不是个软柿子,打起仗来也有自己的一套招数。结果两部打了十余天也没有分出胜败来,这期间段煨供应御膳,招待百官,毫无造反的迹象。
就在这时,李傕、郭汜赶到了。毕竟打的旗还是来救驾,所以就先拾掇背义的杨定。杨定经不住前后夹击,全军覆没,只身逃亡荆州。
一战未平,另一战又起:张济出来抱打不平,与杨奉、董承又闹起了矛盾,张济又一次掉转了枪口,与赶来“救驾”的李傕、郭汜搞起了大联合,向杨奉、董承开了火。
为争皇帝,双方于弘农东涧展开了大战。
杨奉原来是被董卓招安的白波军将领,现在所带的都是以前的并州部队,本来战力就不如剽悍的西凉军;董承所部更属弱旅,怎么能抵抗得住联合起来的西凉铁骑?弘农东涧的一场大败当在情理之中,只是苦了军营中的皇帝与百官。
杨奉、董承二人拼全力保着献帝逃往曹阳,百官与宫女们可就遭了殃(皇帝用一顶大司马的官帽从李傕手中换回了宫女与嫔妃,至于染缸里倒出的是不是白布就不好说了)。据史载:“百官士卒死者不可胜数,于是弃妇女、辎重、御物、符策、典籍,略无所遗。”
董承、杨奉现在以残兵困守孤城曹阳,文武百官则重陷西凉军之手。曹阳城中的皇帝现在几乎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有了穷途末路的感觉。仗是打不下去了,那就和谈吧,可在李傕、郭汜、张济那里是不叫和谈的,叫投降,没实力了,谁和你和谈?
董承、杨奉现在顾不上这名誉上的事了,叫啥都行,不是还没有最后通牒无条件投降吗?那就先谈谈优待条件总行吧?
骄横的西凉军倒是乐意和败军之将慢慢地谈谈,对胜利者来说,那也是一种享受,没见大多数猫咪逮住了小耗子故意不吃吗?玩弄失去了抵抗能力的对手,比一口吞到肚里更加有强烈的快感。
这其实是董承、杨奉的缓兵之计,所有故意拖时间的和谈大概都是同一个目的,给时间,就有机会!董承、杨奉的机会在哪里?就在不远的河东郡。
杨奉是白波军的旧时主将,与现在河东的李乐、韩暹、胡才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关系甚好,杨奉一面差明使与李傕、郭汜、张济洽谈投降条件,一面遣密使飞骑河东求援,起义军的老哥们儿,会拉一把的。
果然,几个铁哥们儿一听老弟兄有难,无不义愤填膺,尽起河东全部骑兵(不过数千),抄了西凉军的后路。
李傕、郭汜、张济的西凉军猝不及防,再加上董承、杨奉的部队及时出击,西凉军一时不知援军的铁骑来了多少,军心大乱,保皇联军趁机掩杀,西凉铁骑竟然溃败。
等到稳住心神收集败兵之后,方才感觉解围的敌军数量并不多,回军再战曹阳,却已经是人去城空,董承、杨奉在李乐、韩暹、胡才及右贤王去卑的掩护下弃曹阳突围而去。
董承、李乐护卫车驾前行,胡才、杨奉、韩暹、去卑断后死战,这时敌我兵力已明,啥妙计都用不上了,硬磕硬又不是西凉铁骑的对手,只得以人命血拼,用尸骨作盾,且战且走,磕磕绊绊地熬到了陕郡(今河南三门峡市)。退进城后,董承、杨奉计点本部兵卒,已不满百人。
李傕、郭汜、张济现在再也不信什么和谈幌子、投降鬼话了,大军出动死死地围住了顽抗的中央军,战马绕城驰骋,军士呐喊云碎,被围之官员将士,闻之胆丧,士卒皆有怯意,谁都知道:明天的太阳不属于自己了。
早知今日,何必东来?不过现在悔也迟了,汉献帝定下了听天由命的方略,已经做好了驾崩于此地的准备,李傕、郭汜、张济西凉军的重新大联合使皇帝绝望了,也使董承、杨奉等一筹莫展,总不能等死吧?
人被逼急了就会走险路,现在的险路就剩下一条,就是偷跑。李乐的水性好,趁夜缒城泅渡黄河偷了条船,趁黎明前的一阵黑,把皇帝也缒下了城,董承、杨奉架着皇帝往河边匍匐前进,后面的随从、宫女们可就没人管了,多数从城上自己滑落,死亡伤残,不复相知!
人争攀船,董承、李乐以戈击之,不少手指坠入船中。随皇帝渡过河者,唯皇后、宋贵人、杨彪以下数十人。宫女皆为兵所掠,衣服尽失,发亦被截,冻死者不可胜数。
皇帝到了大阳(今山西平陆东北7.5公里),住进了李乐军营,命总算是保住了。
河内太守张杨派数千人负米来贡饷,饭总算是有得吃了。
皇帝乘牛车到安邑,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穿衣也有着落了。
温饱有了,那就是标准的小康了,总不能白吃白拿大家的吧?皇帝能有什么?唯有封官答谢:悉赋公卿以下,封王邑为列侯,拜胡才征东将军,张杨安国将军。
张杨派人至弘农与李傕、郭汜、张济等讲和,李傕等却很惮忌张杨,不得已放回了公卿百官及宫人妇女。
就这样,历经万难千险,终于完成了东归的壮举,回到了废都洛阳,一片废墟之中,皇帝开始了正常朝会工作。
真可谓:天当被,地当床,搭个席棚当朝堂,文武百官荒草跪,磕头倒不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