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景 凌晨

在天的一边,已经淡淡地拖直了一条乳白色的狭带,像要将这所有的山峰束合在一起。接着一种酒醉了似的绯红渲晕着。接着又是一抹沉重的灰色浓云……

(萧军:《八月的乡村》)

天空浅灰色,西北角上浮着几颗失光的星。隔墙的柳条儿静静地飘荡着,一切都还在甜睡中,只有三五只小雀儿唱着悦耳的晨歌,打破了沉寂。我静静地站着,吸着新鲜的空气,脑中充满了无限的希望,浑身沐在欢乐之中了。天空渐渐变成淡白的——白的——浅红的——红的——玫瑰色的颜色。雀儿的歌声渐渐高了起来,各处都和奏着。巷外的车声和脚步声渐渐杂起来。

(鲁彦:《》)

街道上是一片潮呼呼的露水气味,树影子渐渐的淡了,星斗渐渐的少了,天空渐渐的高了;寨子上的喇叭花顶着露珠儿开,豆荚子在微风里摇摆,菜饭的香味儿开始飘荡;本来,从每一个院子传出的拉风箱的声音很响亮,这会儿倒变得很低。

(浩然:《艳阳天》)

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隔着在沉沉夜幕下奔腾呼号的黄河向东望去,只东边见天空,半小时以前那无数的繁星,大部分已悄悄隐去,接近山峦的天色发白了,自北向南蜿蜒起伏的山峰现出了清晰的轮廓,伫立在山顶上的树木,也显出大致的剪影,一队夜航的大雁,从河上,横空越过,转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汶石:《通红的煤》)

在路上,在黎明之前的深夜里,繁星已渐渐的隐灭了。只留着几颗大星还在旷阔的天野里闪耀着寂寞的光。黑暗是已经开始逃遁了。东方的一带,隐隐地,晨曦在开展着。那鲜红的朝霞,也布满在黑云的后面而寻着出路。晨风也吹来了,鼓动着欲明的天色,震动着飘摇的市招,发出微微的低音的歌声。天气由晨风而变冷了。同时,许多路上的黑影也各在那里变化,慢慢的露出物象的轮廓来。鸟儿也睡醒了,从树上发出各种的叫鸣。并且,在街道的远处,这头到那头,都可以听到一些脚步的声音,那北京城特备的推粪车,也“轧轧轧”地在不平的路上响着。各种都象征着——等着黎明的到来。

(胡也频:《光明在我们的前面》)

早春的清晨,汤河上的庄稼人还没睡醒以前,因为终南山里普遍开始解冻,可以听见汤河涨水的呜呜声。在河的两岸,在下堡村、黄堡镇和北原边上的马家堡、葛家堡,在苍苍茫茫的稻地野滩的草棚院里,雄的啼声互相呼应着。在大平原的道路上听起来,河水声和对鸡声是那么幽雅,更加渲染出这黎明前的宁静。

空气是这样的清香,使人胸脯里感到分外凉爽、舒畅。

繁星一批接着一批,从浮着云片的蓝天上消失了,独独留下农历正月底残余的下弦月。在太阳从黄堡镇那边的草原上升起来以前,东方首先发出了肚白。接着,霞光辉映着朵朵的云片,辉映着终南山还没消雪的奇形怪状的巅峰。现在,已经可以看清楚在刚锄过草的麦苗上,在稻地里复种的青稞绿叶上,在河边、路边和渠岸刚刚发着嫩芽尖的春草上,露珠摇摇欲坠地闪着光了。

(柳青:《创业史》)

经过短暂的黑暗,东边,耳鼓山丛林上空露出斑斑青白的颜色,云层后面跳荡着一种亮光,它好像在寻找着云层稀薄的地方,从那儿冲将出来。渐渐地,葫芦坝的面目,影影绰绰地显露在晨曦之中了。白茫茫的原野,黑森森的竹林,升起袅袅炊烟的房舍……看清了,看清了,这会儿的葫芦坝好美啊!简直像一个端庄的少妇,静静地、默默地站在黎明之中,庄严静穆,没有痛苦,也没有假装的快乐。

(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一小时以后,天色渐渐转白了,岸上的景物开始露出明显的轮廓来,船仓里映进了一点亮光,稍稍推开篷,可以望见天边的黑云慢慢地变成了灰白色,浮在薄亮的空中。前面的山峰隐约地走出来,然后像一层一层地脱下衣衫似的,按次地露出了山腰和山麓。

(鲁彦:《旅人的心》)

星星,一个个隐向深远的天空,在银色的晨曦中,太行山呈现出黛青色的轮廓。

(孙蕴英:《疾风落叶》)

空气变得愈加清凉了。东方的天色已经渐渐发自。右首农庄里的一只公鸡叫了;左首农庄里的公鸡随声应和。它们嘶哑的啼声穿过鸡舍的板壁,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天空无际的苍穹在不知不觉中发自了,群星一一消失。

(〔法〕莫伯桑:《一生》)

星星依然在闪耀,可是地平线上,海和清晨却在第一缕蓝幽幽的晨曦中搂抱起来了。天空比原先更高,盐和花朵的味儿也更浓。

(〔德〕雷马克:《里斯本之夜》)

当两位朋友到达寓所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空气里却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啭着歌喉,而在遥远的、遥远的天际,则有着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

(〔俄〕屠格涅夫:《前夜》)

曙色苍茫。

处处都寂静无声,只听得浓雾笼罩、睡意蒙眬的树木上,有不少露珠点点滴滴落下来的声音。

黑沉沉的大地沉浸在寂静与幽暗里,上面的天空开始朦胧地透出亮光,看上去像是一块拧过的、潮湿的淡蓝画布。

所有地势低下的牧场上,都白茫茫地蒙着雾霭,仿佛奶桶里泛起的泡沫一般。

暂时还看不见的村落里,公鸡在啼鸣,此起彼落,互相呼应。

残星闭上疲倦欲睡的眼睛,退隐消失了。

如今东方燃起了一团红光,就像人们在灰烬中吹旺了半熄的火炭一样。

动荡的雾霭,沉重地卷到这里滚到那里,在暗沉沉的田野里奔腾而过,仿佛融雪的春潮,或者袅袅升入天空,稀薄、蔚蓝、作螺旋形,像是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氤。

白昼正与逐渐苍白的黑夜争持不下,黑夜蜷缩着,紧抱着大地,用它厚厚的潮湿的大氅掩盖着大地。

光茫徐徐照遍整个天空,也愈来愈逼近地面,跟纠缠不清的雾霭搏斗。有些地方,沿着高原,可以看到从暗夜中崭露出来的、浸透露水的淡褐色原野,水面微微发亮而又缺乏光彩的水坑,以及在逐渐消散的雾霭与逐渐辉煌的曙色之间流动倾泻的溪水。

……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可是显而易见,太阳就要在周围一片红光中跳将出来,跟大地相会了;大地刚睁开蒙眬的眼睛,稍稍动弹了一下,却依旧安息养神,懒洋洋地玩味着养神的情趣。如今寂静似乎更加大声地叩着人们的耳膜,因为大地仿佛在屏息静气呢:只有微微的轻风,轻微如婴儿的鼻息,从森林里吹来,从树木上拂下一滴滴的露水。

田野依旧沉睡未醒,暗影幢幢,像是充满了缄默的顶礼膜拜者的教堂一样。

(〔波〕莱蒙特:《农民》)

到了夜晚和早晨的寒冷交叉口——远处的光线在逐渐扩展,在散开,由灰变白,由白变黄,由黄变成火烧的红色——白昼露面了,带来了喜悦和生命。

(〔英〕狄更斯:《老古玩店》)

黑暗对珍珠港发了慈悲。炸毁的战斗舰一艘也看不见。笼罩在头上的是一片黝黑多星的晴空,猎户星座正在西方下沉,金星闪耀在东方,高悬在一道狭长的红光之上。只有海风里淡淡的一点烟味,暗示着下面那个大灾难的场面。但是东方逐渐发白,曙光掠过港湾,不久之后,破坏与耻辱又一次暴露了出来。

(〔美〕沃克:《战争风云》)

早晨四点钟左右,东方发亮了。朝霞在暗淡的晨光下巧妙地变换着色彩。……天边依然垂着雾帘。晨雾中隐约浮现出一些具有相当高度的轮廓。轻微的波浪还在搅动着海面,一片汪洋的大海直连到大块的密云中消失了。……大地渐渐光明,天边现出一片红云。帘幕在这广阔的大自然的舞台上慢慢地升起。许多黑色的礁石突出在水面上。一片白色泡沫衬托出一条黑线,还有一个发光点像一座灯塔在一个山峰上闪耀着,那山峰正遮住视线,所以还看不见初升的太阳。

(〔法〕凡尔纳:《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低垂在浪头上的雾已经散了开来。在朦胧的晨曦中,又昏暗又凌乱的一大片波涛一直伸展到无限远处,下面就是看得见的景象。

天空仿佛罩着一只云作的盖;可是云层已经不再和海面接连;东边泛着一片白色,那是黎明,西边浮现另一片白色,那是将沉的月亮。这两片白色两边相对,在漆黑的海面和幽暗的天空之间的水平线上,构成两条狭长的淡白色的光带。

(〔法〕雨果:《九三年》)

大自然使得每一个新的日子的诞生,都充满了壮丽的庄严气氛;一开头,既没有铜号,也没有鼓,没有热情洋溢、欢腾雀跃的呼声,——只有光,只有彩色,它们代替了一切。东方,夜晚的浓郁的蓝色,仿佛慢慢地浸上了水滴,逐渐变成了海蓝宝石色,海蓝宝石色又变成淡蓝色的柔和的微光,笼罩着大半边地平线,把最初出现的浓郁的蓝色挤到了西边。这仿佛是长笛奏出的乐段的首句,随着,黑管也轻轻地加入到这声音里来了。

后来,在隐晦的、沉思般的蓝湛湛的底色上,洒下了最初的几滴欢乐的蛋白色的水珠,并且逐渐浮泛开来。于是出现了小号的声音。它们逐渐变得宏大,变得清朗,使玫瑰黄愈聚愈浓。天空中,那黄金色的、一路上扫荡着一切的、火焰般的箭矢似的喷泉,扇形的向上飞起。这是一千支铜号在高声齐奏,于是在锣鼓的轰隆声中,在金黄色的火焰中,出现了太阳。开头,它只在地平线上露出自己的额头和一只眼睛,好像在询问:在大地上有什么新事物,是否一切都很完好?只是在这时,它才抬起自己那灼热炫目的脸庞。

大地上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呵!雪仿佛悦耳的音乐般时而变成蓝色,时而变成淡紫色,时而又变成玫瑰色。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它像钻石般闪闪发光。树木的颀长的阴影愈来愈短了,沟渠里、壑谷里、车辙里出现了透明而寒冷的淡蓝色的轻雾。

(〔苏〕柯切托夫:《州委书记》)

他希望在他还没有到达沼地的时候,太阳不要出来。但是太阳却不迟延。月亮,在他刚出门的时候还放射着光辉,现在却只像一湾水银似的闪着光;原先令人非常注目的远处黎明的粉红色的闪光,现在要细细找寻才能发现;原先遥远田野上的模糊不清的斑点,现在已经一目了然了,那是一捆捆的黑麦。太阳出来以前还看不见的,那已经授了花粉的高大而芳香的苧麻上的露珠,沾湿了列文的腿和大半截外套。在清晨的显著的静寂中,连最轻微的声音也听得见。一只蜜蜂打列文的耳边飞过去,呼啸着像一颗子弹。他仔细观看,看见还有第二只、第三只。它们由养蜂场的篱笆后面飞出来,飞过苧麻田,在沼地那边消失了踪影。肠小径一直通到沼地。沼地可以从上面升起的雾气辨认出来,有的地方雾浓些,有的地方雾淡些,因此芦苇和柳树林看起来仿佛是在云雾中摇曳的岛屿。

(〔俄〕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

这时东方开始发白,月亮消失了光辉,整个天空逐渐变成玫瑰色。于是巨大的冰镜也开始奇妙地变换着色彩,仿佛被截然分成了两半,一半发出紫色和赤铜色的光辉,而另一半,也就是与玫瑰色天空接连在一起的东方的一半仍然是碧蓝的。

(〔匈〕约卡伊·莫尔:《金人》)

东方的天色开始起了变化;……天边已经开始发白。黎明前的晓风好像在卷动天边上的一重黑幕。粉红色的云朵,如火花似的向四边奔放。人们的心灵里充满了一种十分崇高的感觉。看起来,曙光好像一块变幻莫测的白台布绷在天空上,在这块台布上不久就要有一只金盆子——太阳——开始发出光芒了。

(〔匈〕米克沙特:《奇婚记》)

夜空开始发亮了。在东方,人们可以看见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仿佛月亮正在那道亮光之前撤退。亮光愈来愈呈现出粉红色,愈来愈明亮了。露湿的、获得了一夜休息的、快乐的世界苏醒过来了。

(〔波〕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

夜晚,我在海滩上睡着了。

一阵凉风把我吹醒,我离开了梦境,

我睁开眼睛,望见一颗晨星。

它在遥远的天空中灿烂夺目,

四面围绕着无边无际的柔软的光辉。

(〔法〕雨果:《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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