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景 清晨

今天是个晴天。小鸟很早就在树上叫起来。我走到花园里散步,草上的露珠差不多打湿了我的脚,阳光洗着我的脸,新鲜的空气梳着我的头。我的手抚着浅红的花苞和新绿的树叶,我觉得生命开始成长了。

(巴金:《海的梦》)

绝大的一轮旭日从东面江上蒙蒙地升了起来,江面上浮漾在那里的一江朝雾,减薄了几分浓味。澄蓝的天上疏疏落落,有几处只淡洒着数方极薄的晴云,有的白得像新摘的棉花,有的微红似美妇人脸上的醉酡的颜色。一缕寒风,把江心的雾网吹开,白茫茫的水面,便露显出三两只叶样的渔船来。

(郁达夫:《纸币的跳跃》)

完全是个美丽的早晨。东边山头上的天空全红了。紫红的云像是被小孩用毛笔乱涂出的一样,无意地成了巨大的天使的翅膀。山顶上一团浓云的中间露出了一个血红的可爱的紧合着的嘴唇,像在等待着谁去接吻。两边的最高峰上已经涂上了明亮的光辉。平原上这里那里升腾着白色的炊烟,像雾一样。埠头上忙碌着男女旅客,成群地往山坡上走了去。挑夫,轿夫,喝着道,追赶着,跟随着,显得格外紧张。

(鲁彦:《旅人的心》)

这时,河东山峰上,天色更加明亮,星星更加稀疏,下弦月离开山凹处,渐渐升起,不多一会儿,黑黑沉沉的夜幕收起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展开来,河面上这儿那儿闪着青幽幽的亮光,停靠在渡口处的十数只木船,渐渐现出清晰的身影,随着波浪,轻轻的摆动,起伏。

(王汶石:《通红的煤》)

这是一个非常新鲜幽丽的早晨,阳光晒的大地镀上金色,空气是清冷而甜蜜的。田野中的青苗,好像顿然青长了几寸;桥下的流水,也悠悠地流着,流着;小已经在清澈的水内活泼地争食了。

(柔石:《二月》)

太阳刚露脸的时候,我沿着小河往村里走,那么淡淡的清清的雾气,那么润润的湿湿的泥土气味,不住地扑在我的脸上,钻进我的鼻子,小河水清得一眼望到底,刚抽穗的麦子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水里。早上刚下过雨,岸上到处都是浅浅的蹄印儿。

(方之:《在泉边》)

清凉的晓风飘来许多秋意,树叶上留着的露珠,被风摇得点点滴下地来。太阳还没有上升,天空微带着苍白的颜色。这时路上往来的人很少,忠勤职务的,都很疲乏,伸足卧伏在各自的主人门首。只有那扰人的蟋蟀,在草边墙角,地叫个不息。

(方光焘:《疟疾》)

一个晴朗的秋天的早晨,六点钟。

我在井冈山的茨坪宾馆的窗前,眺望对面那些幽暗的环抱的山峰。其中,有一个峰顶,最先为透过山外青山而探照过来的一道朝阳光辉所照红。它先是微红的,然后渐红了,殷红了,然后,像一朵燃烧的火焰似的火红了,深红了,以至赤红了,以至像一朵迎向天空、欲放未放的荷花的紫红了,赭红了,红得耀眼,红得美丽。

一转眼,太阳已上升。那个红色的峰顶也一变而为翠绿色的峰顶。只见翠绿的群峰环抱着茨坪的黎明。一切被照彻。井冈山上的太阳,比哪儿的都更光亮、明净。

(徐迟:《井冈山》)

清晨,荫绿的山谷里,百鸟啁啾,明丽的太阳光,照着盛开的攀枝花树,乳白的晨雾,像轻纱似的,慢慢被揭开了,红火的攀枝花,仿佛一片殷红的朝霞浮荡在山谷里。

(杨苏:《没有织完的筒裙》)

山村的早晨可美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早晨。满山满沟都是绿的,好像刚油漆过的绿屋子,一摸就会蹭上满手绿油。路两旁的野花,各颜各色,都顶着露水珠开了。小鸟穿来穿去,大蚂蚱蹦蹦跳跳。

(浩然:《蜜月》)

月亮落山了。青亮的黎明照彻了村庄。家家屋顶上飘起了笔笔直直的,或是横卧长空的雪白轻柔的炊烟。霜花染白了田塍上的枯草,屋顶上的青瓦跟禾场上的草垛子,并且装饰了人们肩上的枪头。

(周立波:《山乡巨变》)

静穆的园林安睡的时刻过去了:嘎鸪鸟从睡梦里醒过来,黄鹂开始在大杨树上呖呖啭着,小黄雀,从这个枝上跳到那个枝上,絮叫个不停。鲜红的太阳,透过林梢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光带辉耀着天空的云彩。闪出红色的、蓝色的霞光。

(梁斌:《播火记》)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村子里的屋顶上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微微的晨风吹皱了一渠碧水,垂柳的绿丝条和高高的电线杆的倒影在水中晃动。一会儿,红日冉冉上升,给渠上洒上了一层金辉。湛蓝的天空,棉絮似的白云,展翅飞翔的鸟儿,欢游的鸭群,出工的社员们的笑脸,都把倒影投在粼粼波光中。

(王正湘:《连心码头》)

我不记得还有比这更蔚蓝更清新的早晨了!太阳刚从苍翠的山巅后面露出来,它的光线的最初的温暖跟夜间行将消逝的凉爽的交流,在一切感觉上都引起一种甜美的倦意;晨曦的欢乐的光辉还未射入溪谷里来;它只把那高悬在我们两旁的峭壁的顶端给映成金黄色;那些长在它们深深的岩缝里的叶子茂盛的灌木丛,随着微风的拂动把一阵如银的露珠撒在我们身上。我记得,——在这次,我比往常更喜爱大自然了。我是怎样惊喜地去欣赏那在宽阔的葡萄叶上颤动着的和反射着千百万虹彩的每一滴露珠啊!我的视线是多么贪婪地想透入那苍茫的远处啊!在那里路越走越窄,巉岩也更加苍翠而险峻,最后,它们看起来好像是围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墙。

(〔苏〕莱蒙托夫:《当代英雄》)

二十二日,从大清早起,灰白色的雾气就遮住了天空。雾气濛濛的天空上连一块云彩都没有,只有南方的顿河沿岸的山脉顶上,在日出以前,出现了些耀眼的粉红色小云片。云彩朝东方的一边好像血染的一般,闪烁着紫红色。太阳从左岸的被露水打凉的沙丘后头升上来,云彩就消逝得连影子也看不见了。秧在草地上尖声鸣叫,尖翅膀的鱼鹰像一团一团的蓝色棉絮似的,落在顿河浅滩地方的水里,它们的尖利的嘴里叼着银光闪闪的小鱼,又飞到高空里去。

(〔苏〕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

这是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地撒在草茎和树叶上,蜘蛛网上沾了露水,银子似地闪闪发光;润湿的黑土仿佛还留着玫瑰色的晨曦的余痕;百灵的歌声骤雨似地漫天落下。

(〔俄〕屠格涅夫:《父与子》)

在我的周围,在广阔而濡湿的草地上,在前面那些发绿的小丘上,从树林到树林,在后面漫长的尘埃道上,在闪闪发亮的染红的灌木丛上,在薄雾底下隐隐发蓝的河面上——都流注了清新如燃的霞光,起初是鲜红的,后来是大红的,金黄色的,……一切都蠢动了,觉醒了,歌唱了,喧哗了,说话了,到处都是大滴的露珠像辉煌的金刚石一般发出红光;清澄而明朗的,仿佛也被早晨的凉气冲洗过的钟声迎面传来……

(〔俄〕屠格涅夫:《白净草原》)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格拉契村的小湖起着微微的涟漪。水面在阳光照射下,闪烁出金刚钻、绿宝石般的光芒,耀得眼睛睁不开。垂桦的枝条沐浴在湖水之中,湖岸长满了菖蒲,中间夹杂着一朵朵大黄花,躺卧在浮动的大叶子上。有时候薄云遮住了太阳,太阳仿佛骤然扭过脸去不理睬格拉契村,于是湖泊、树林和村庄——全都在刹那间黯淡下来;只有远处光亮夺目。浮云一过,湖水便又闪闪发光,庄稼简直像镀上了一层黄金。

(〔俄〕冈察洛夫:《平凡的故事》)

破碎的、蓝中透紫的、在东方泛红的云在风前飞驰过去。天色越来越亮了。经常生长在乡村路旁的卷曲的草变得显然可见了,依旧含着夜雨;赤杨树下垂的枝子也是湿的,在风中摇摆,把明净的水滴弹向一边去。

(〔俄〕列夫·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

早晨美极了,太阳照耀着菩提树顶,这些树在秋天的新鲜的气息下,已经渐渐发黄了。宽广的湖面静静地在阳光下闪耀着。睡醒了的天鹅从长满湖岸的短树丛下庄严地游了出来。

(〔俄〕普希金:《上尉的女儿》)

是一个美好的早晨;空气凉爽;太阳还没有升高,房屋、树木、鸽舍和露台——一切都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花园里和院子里有不少发人深思和引人入眠的阴凉的角落。只有远远里裸麦田的火似的燃烧着,小河在太阳光下灿烂辉煌得使人眼睛发痛。

(〔俄〕冈察洛夫:《奥勃洛摩夫》)

金红色的太阳神刚把他美丽的金发撒上广阔的地面,毛羽灿烂的小鸟刚拨弄着丫叉的舌头,啼声宛转,迎着玫瑰色的黎明女神;她呀,离开了醋罐子丈夫的软床,正在拉·曼却地平线上的一个个门口、一个个阳台上和世人相见……

(〔西〕塞万提斯:《堂吉诃德》)

红光满天的曙色一照到苍白的田里,原野就仿佛醒过来了。高高兴兴的太阳……照着大地。草原打着寒噤,被薄雾吐出来的一层乳白色的气雾包裹着。路上有的是小景致;村子里的小钟楼,眼梢里瞥见的一泓清水,在远处飘浮的蓝色的冈峦。火车停在静寂的乡间,阵阵的远风送来清脆动人的早祷的钟声;铁路高头,一群神气俨然的母牛站在土堆上出神。

(〔法〕罗曼·罗兰:《约翰·克利斯朵夫》)

太阳终于在遥远的森林之上探出头来了,好像是从深渊中升起来似的。仿佛有什么神圣的看不见的手,把这闪闪生光的巨大圆盘,高举在睡意蒙眬的大地之上,以其幸福的光芒,祝福着大地上的万物,不论是活的和死的,方生的和垂死的;白昼神圣的奉献就这样开始了,而万物则泥首膜拜,在这神圣庄严的光景之前,默默地闭上了卑微的眼睛。

(〔波〕莱蒙特:《农民》)

这是一个九月的早晨。在一朵朵带灰色的白云中间,深蓝色的天空在几个地方闪亮着,浮云仿佛倒是底子,苍天似乎是偶然出现的东西;天边有几道绀青色的长线,可是层层迭迭,把别的像沙粒的云彩间开;在森林之上,这些色调又起了变化,转为绿色。大地,在这个盖子底下,是微温的,像一个刚起床的妇人,它散发出温柔和暖,但是粗犷的气息、种植的气息混杂到树林的气息里面。卜朗支乡敲着奉告祈祷钟,钟声和林间奇怪的天簌打成一片,使寂静更觉谐和。

(〔法〕巴尔扎克:《农民》)

清晨伸出两手,迅速地拉开了蓝色的天幕,苍白的月亮悄悄退到了山上。正在消退的潮水浪峰上闪着灿烂金光。红树丛已经摆脱了模糊的背景,清清楚楚地显露出来。岛上一片葱绿,清晨带着浓郁的花香来临了。

(〔萨尔瓦多〕阿茹埃:《捕鱼》)

初升的太阳慢慢地驱散了九月的清晨在草原上轻飘着的白色迷雾。……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给这风景揭去了包裹着它的最后一层面纱,这些面纱就是薄薄的云雾,云雾像遮盖着珍珠宝物的透明的轻纱,引起人们的好奇心想看清楚遮盖着的是什么。面纱揭去以后,军官们一眼望去,在那广阔的地平线上,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可以用它的银白色来使人相信这庞大的蓝色穹隆就是苍天。不如说它是一块丝织的天帏,由高低不一的山峰支持着,在空中保护着无限美妙的田野、牧场、溪流和树木等等。

(〔法〕巴尔扎克:《舒昂党人》)

四处都没有一点声音——简直是安静极了——真好像整个世界都睡着了,只是偶然有几个大蛤蟆,也许会呱呱地叫上三两声。由水面上往远处一直望过去,第一眼看见的是模模糊糊的一道子,那就是对面岸上的树林——别的什么东西你都辨别不出来;然后天空上有一块地方发白;到后来那块白色渐渐往四下里扩大;于是这条河的远处一带的颜色,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成了灰色,不再是那么黑糊糊的一片了;你能够看见一个一个的小黑点儿,远远地飘流着——那是些平底船一类的东西;……你还可以看见雾气由水面上卷起,东方红了,河也红了……最后你看见天光大亮,一切东西都朝着太阳微笑,那些歌唱着的鸟儿,简直是闹翻了天!

(〔美〕克·吐温:《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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