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韩非子
秦王政十三年(公元前234年),赵国又遭到秦军的猛烈攻击,被秦军斩杀了十万军卒,还丢掉了平阳(今河北磁县东南)和武城(今磁县西南)两座城池,损失惨重。与此同时,韩国也被秦军刀光所笼罩。
韩之先祖与周同姓,姓姬氏,后属晋,至韩武子为晋国大夫,受封于韩原(今山西芮城)因为以封地为姓。春秋末至战国初,晋国公室衰微,六家卿大夫瓜分晋国 政权。公元前403年,韩与赵、魏三家通过周考烈王的册命,正式成为诸侯,晋君反而成为他们的附庸,史称"三家分晋"。到公元前376年,三家干脆灭掉了 晋君。
韩国最先建都在阳翟(今河北禹县),公元前375年,韩哀侯灭郑,把国都迁到了新郑(今河南新郑县),其辖境包括今山西东南部 和河南的中部、南部。韩国地处天下腹心,西与强秦为邻,东与魏国接壤,南有地广人众的楚国,被诸强包围,偏偏在地势上又无险可依,所以经常遭到其他诸侯国 的攻击,在战国七雄中实力最弱。
韩国最危险的敌人,是有"虎狼之心"的秦国。
秦国亡韩之心久矣,早就计划要将这 块兵家必争之地夺到手中。昭王时,范雎曾说过:秦之有韩,好像木头里有蠹虫,人的心腹有疾病一样,万一天下有变,对秦国威胁最大的一定是韩国,应当灭了 它!出于同样的考虑,秦王政在制定统一六国的战略时,也是决心搬掉韩国这块挡在秦国正面的大石头,以肃清秦军东进的道路。因而,韩国的灭亡只是个时间问 题。
不过,秦军此番攻韩,并非打算彻底消灭它,其主要目的在于逼迫韩王安把一个韩国无用之人——韩非,交给秦王。
韩非,韩国"诸公子也",也是贵族之后。他素喜"刑名法术之学",下了很大的力气去钻研法家的学说。韩非曾同李斯一起在楚国兰陵随荀卿学习,李斯承认韩非比他学得好,造诣颇深。
韩非是个热忱的爱国者。他亲见自己的祖国积贫积弱,日益沉沦,外有强秦虎视,内有悍臣弄权,亡国之危已迫在眉睫。于是多次上书给韩王,针对韩国所迫切需 要解决的一系列现实问题,陈述了自己的政治主张和对如何改变现状的意见。然而,庸懦无能的韩王不识人才,根本不理睬韩非的主张。韩非满腔的爱国热忱被冷 落,又因口吃,不善言谈,于是将其所有的悲愤和忧愁皆倾注于笔端,埋头著述。
不久,韩非的著书便流传到秦国。当秦王政如饥似渴地读完韩非的《孤愤》、《五蠹》时,不禁拍案称奇,起身感慨地说道:"嗟乎!寡人如能得以见到此人,并同他一道交游,死而无憾矣!"
这时,恰逢秦王的长史李斯入内禀事,见大王如此感慨,便向前询问何故。秦王政请李斯阅读案上的竹简,并说道:"先生博学,请看案上的书简,竟是出自何人的刀笔?"
李斯遵命披览书简,片刻间便抬起头来,笑着对秦王政说:"禀报大王,此书简乃韩国公子韩非所著,韩非同鄙人曾一道受学于荀卿先生多年,故能一望而知。"
听了李斯的回答,秦王政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韩非到底都写了些什么,使心高气盛的秦王如此兴奋,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必欲见之而后快?
韩非的政治学说,主要是在总结和吸收了前期法家思想遗产的基础上形成的。他是一位集法家学说之大成的思想家。他的文章现存五十五篇,收集在《韩非子》一书里。
韩非是一个君权至上论者,要求加强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这是其政治思想的核心内容。他的名言是:"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所谓"圣 人",就是中央,也即是君主。所以,若欲安国,则必须尊主。因而,韩非借鉴了前期法家的有关学说,提出了更为细密的法、术、势相结合的专制主义理论。
韩非自觉地站在儒家思想的对立面上,疾呼要以法治国,同以德治国唱对台戏。他所说的法,是指由封建官府制定和颁布的成文法。法治的对象是君主驭下的所有 臣民;法治的目的是要维系封建的统治秩序,保障圣人——君主对全体臣民的绝对统治。因此,韩非主张法必须严峻,只有实行严刑峻法,老百姓才不敢犯上作乱。 人们很少被火焰烧伤,是因为火焰猛烈灼热;许多人溺毙于水中,是因为水性柔弱。严刑峻法就如同一盆火焰,约束臣民老老实实地接受君主的摆布,不敢铤而走 险,以身试法。
此外,韩非还鼓吹法不阿贵,赏罚严明,他认为圣明的君主设置官职爵禄,就是为了以此招引贤才,奖励功臣。所以,贤能之 人应任大官,拿厚禄;功勋卓著者,应当得到很高的爵位和奖赏。有多大的本事当多大的官,有多大的功劳领多厚的俸禄,主张任人唯能,任人唯才,反对儒家建立 在血缘宗法关系基础上的任人唯亲的原则。在当时,韩非的此项主张有其进步意义。
不过,韩非所谓的法,是由统治者仅有的严刑峻法,君主 还不能有效地主宰他的臣民,还必须有势。所谓势,是指国君的地位与权力。韩非继承了慎到重势的思想,认为君主一日不可无势:夏桀为天子,能控制天下,不是 因为他有贤能,而是因为他的权位崇高。尧当老百姓的时候,不能治三家,不是因为他没有贤能,而是因为他的权位太卑下。千钧重的东西,载在船上便漂起来,锱 铢般轻的东西,若不放在船上便要沉下去;不是因为千钧轻,锱铢重,而是由于有势与无势的缘故。所以韩非做出了结论: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有了势, 法的威力才能发挥出来。
势既然这般重要,君主应当将其视为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生命。韩非以富于形象性的语言告诫君主:觊觎君主权势的 大有人在,君主一旦失势,即使求为匹夫亦不可得。猛虎依靠坚锐的爪牙能制服狗,若将虎的爪牙移到狗身上,老虎就被狗制服了。因此为君者应当像防贼一样提防 所有的人,越是亲近自己的人越要注意,例如父母、妻子、兄弟等等,他们都可能构成对君主权势的致命威胁。韩非在《备内》中说:做人主的若过于相信自己的儿 子,奸臣们就会利用君之子以实现自己的目的,所以主父(赵武灵王)立其子为惠文王,李兑便借傅保惠文王之机,兵围主父之宫,把他活活饿死了。为人主者若过 于宠信自己的妻子,奸臣便会利用她以实现自己的目的,所以优施为骊姬等画废立之策,杀死了太子申生而立奚齐。以妻与子那样亲近的关系都不可信,其他人则更 没有可信的了。夫妻之间并没有骨肉之恩,爱而亲,不爱则疏。男人年五旬仍好色之衰,而妇人年三旬便花容衰减,以色衰之妇人去侍奉好色之男人,妇人即被疏远 之,轻贱之,其子的嗣子地位也会不稳固起来,因而,有些其子被立为太子的后妃夫人,便盼着君主早死才好。韩非因此建议君主时刻都高举着屠刀,准备随时砍向 那些心存不轨者,绝不能让亲属以及臣下抢走自己的"爪牙",而为人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