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解读——宋室南逃
宋室南逃宋靖康二年(1127)五月,赵构于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南)称帝,是为宋高宗,史称南宋。
此时的宋廷中,以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纲为首的主战派和以门下侍郎兼权中书侍郎黄潜善为首的主和派并存。由于宋廷重建,百废待兴,且金军威胁依然存在,为“欲使敌国畏服,四方安宁”①,赵构在李纲的主力下,采取了一些防御的措施,令河北、陕西、京师等地卅、军、县、镇募人修筑城防;以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马忠为河北经制使,负责招募设置民兵;各县增置弓手,设武尉统领;置沿黄河、沿淮河、沿长江帅府19处,要郡39处,次要郡38处,由帅守兼都总管,郡守兼钤辖、都监,总兵力,达967500人,另置水军77将。又诏陕西、河北、京东、京西诸路募兵10万人,更派人卫应天府,还命京东、京西两路大造战车。经李纲的荐举,赵构又起用原北宋时的监察御史、“声震河北”的张所,提任河北西路招抚使,以傅亮为河东经制副使。经过主战派官僚的苦心经营,宋朝兵势复振,形势稍得好转,河北、河东两路百姓心系宋廷,不断有抗金杀敌的捷报传入应天府。围攻河北、河东诸州县的金兵,亦纷纷撤兵离去。而自发组织的抗金义兵应招抚司、经制司之招募者甚众,赵构因而召集河北等五路兵马前来应天府,以保卫宋廷。
北宋都城自被金军攻陷,太上皇赵佶、皇帝赵桓被金军北掳后,开封府长官一直空缺,李纲认为要恢复旧都,非老将宗泽不可。在他的极力荐举下,时年69岁的宗泽被委以知开封府。宗泽到开封时,金军的骑兵还屯驻于黄河边,金鼓之声,朝夕相闻。而京城的城墙门楼尽遭毁坏,城内外兵民杂居,盗贼横行霸道,人心惶恐不安。宗泽因此下令,“为盗者,贼无轻重,并从军法”,并处置了几名盗贼,又收降了河东巨寇王善,及往来于京西、淮南、河北、河南等地的强寇杨进、王再兴等人,社会秩序得以稳定。他积极修筑城池,加强城防,开封形势得以好转。
赵构虽重用李纲、宗泽等主战派官僚,积极整饬军备,扩充军队,修筑城池,但他却害怕金军,想远离河北。建炎元年(1127)五月,赵构下诏令成都(今属四川)、京兆(今陕西西安)、襄阳(今湖北襄樊)、荆南(今湖北江陵)、江宁(今江苏南京)诸府和邓(治今河南邓县)、扬(治今江苏扬州)二州,储备粮草,修筑城堡,以备巡视。宗纲上疏赵构,认为开封经过整治,形势已恢复到承平之时,而且将士、农民、商旅、官吏人心所向,均盼望宗帝返归京城,故请赵构马上回京师主持朝政。赵构对此却无动于衷,除去擢升宗泽为延康殿学士、京城留守兼开封府尹外,依然留居南京应天府。
这时金朝派人以出使“大楚”朝为名,来到开封府。宗泽立刻拘捕来使,上书朝廷请求处置。赵构则下诏,要求将金使安置于馆驿。宗泽上疏抗旨,认为金人借出使之名觇窥虚实,“令迁置别馆,优加待遇,臣愚不敢奉诏,以彰国弱”②。赵构又亲笔写札致宗泽,令他放金使回国。黄潜善以此指责宗泽拘留金使,尚书左丞许景衡抗疏力辩,认为宗泽任开封尹,成绩卓然,无人能比。此事方得以平息。
金朝在真定府(今河北正定)、怀州(治今河南沁阳)、卫州(治今河南汲县)之间屯集了大量的军队,秘密修治军械兵器,准备再度入侵宋境。朝廷将相不以为虑,不布置任何防御措施。宗泽忧心忡忡,亲自北渡黄河,召集各州守军将领商议战备之事,准备收复河北失地。同时又于京城四周分别派使统领招募汇集的抗金义军。他为了加强和巩固开封城的防卫,又根据地势地貌,在城外修筑了24处坚固的壁垒,沿黄河依序排列而相接为“连珠寨”,从而连接了河东、河北山水寨的忠义民兵。这一系列的举措影响颇大,陕西、京东、京西诸路人马都表示愿意听宗泽指挥,抗金形势极为有利。
在这样的形势下,主和派官僚依旧畏金如虎,黄潜善、汪伯彦劝说赵构逃往江南,李纲等人则极论不可,且指出赵构曾“降诏许留中原,人心悦服,奈何诏墨未于,遽失大信于天下?”③在李纲等主战派的坚持下,赵构只得先将盂太后等送过江南,并表示:“朕当与卿等独留中原,训练将士,益聚兵马。虽都城,可守;虽金贼,可战。”④又迁李纲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而黄潜善则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主战派与主和派分操左、右相。在主和派的牵制与破坏下,李纲等人的抗金举措举步艰难。黄潜善、汪伯彦见南逃的企图被李纲等人所阻,便蓄意诋毁和破坏抗金斗争。张所请求于宋北京燕山府(今北京西南)设置招抚使司,待一切准备就绪,即发兵渡黄河北上。然而黄潜善的党羽、北京留守张益谦却诬陷河北招抚使司扰民,甚至声称自从建立招抚使司后,河北地区的盗贼日益猖獗。李纲反问道:“张所尚在京城,招抚使司还未建立,如何知道扰民之事?河北百姓流离失所,相聚为盗,难道是设置招抚使司后才有盗贼吗?”黄潜善一伙仍不甘心,又下令,由宗泽“节制”傅亮立刻渡河北上,傅亮认为,准备尚未就绪就急令渡河,恐要误大事。李纲更是向赵构一针见血地指出,黄潜善、汪伯彦此举的目李纲的是针对自己的抗金主张,然而赵构却以黄潜善等人所称“傅亮兵少,不可渡河”为由,下令撤销河东经制司。李纲知自己处处被排挤,抗金已难以进行,便多次提出辞职请求。赵构遂以“买马招军”之罪,将任宰相仅75天的李纲罢官。太学生陈东、进士欧阳澈上书,认为黄潜善、汪伯彦不可任用,李纲不能罢官,因此而遭杀害。
李纲被罢官后,张所亦被贬,傅亮则以母病为由,辞职归乡。不久,河北招抚使司也被撤销,李纲已制定和实施的抗金措施,全部遭废止。在打击和排挤主战派官僚的同时,赵构与黄潜善一伙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南逃的准备。赵构亲笔书诏,称“京师未可往,当巡幸东南”⑤。先是决定去南阳(今属河南),不久又退到淮甸,同时诏令荆襄、关陕、江淮地区官府,准备迎接“巡幸”,并派徽猷阁待制孟忠厚迎奉太庙列祖列宗的神位到扬州。赵构南逃的意图为世人所知,宗泽多次上书,恳请他返归开封,不要“巡幸”东南,但始终得不到赵构的重视。为此,宗泽抗书疾呼:“京师二百年积累之基业,陛下奈何轻弃以遗敌国?”⑥他指责黄潜善、汪伯彦力主南下为误国之举。宗泽一次又一次的上书,经过三省、枢密院后,便落人黄潜善等人的手中。他们每见宗泽的奏书,都讥笑他颠狂。
金军自攻陷开封北撤后,一直整修军械,寻找机会再度南侵。自傀儡皇帝张邦昌被废黜,伪楚政权夭折,金朝即以此为借口,准备发兵征讨南宋。宋、金局势日益紧张,主战派再次力主抗金,原河北招抚使司都统制王彦率7000兵士渡过黄河,北上攻击金军,一举收复新乡县(今届河南)。河东、河北大部分未被金军占据的州县,也积极备战,随时准备迎击来犯的金军。可是以赵构、黄潜善、汪伯彦为首的主和派却加紧了南逃的步伐。九月初,赵构听说金兵入侵河阳,未经证实就已坐卧不安。为了彻底扫清南逃的障碍,排除各种非议,赵构竟下诏:“有敢妄议惑众沮巡幸者,许告而罪之,不告者斩。”⑦十月底,赵构到达扬州。宋室的南逃,招致金军再度发兵南下。金军此次出兵南下,旨在攻战河东、河北地区尚在宋军控制之下的州县重镇,以巩固其在两河地区的统治。面对金军的进攻,各地百姓与宋军将士奋起反抗金军的残暴掳掠,尤以抗金义军最为活跃。泽州(治今山西晋城)、潞州(治今山西长治)一带的义军与金军多次交战,曾进攻金军大营。几乎俘获金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声势浩大。王彦收复新乡后,遭数万金军围攻,战败后,王彦与所部官兵突围。转移到共城县(今河南辉县)西面的太行山区抗击金军。他们于面部刺“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以示决心,而被称为“八字军”。忠义民兵首领傅选、孟德、刘泽、焦文通等率10余万义军投奔到王彦帐下。王彦“缮甲治兵”,多次击败金军,并一度准备北上收复太原(今属山西)。河北庆源府(今河北赵县)五马山(位今河北赞皇)上有宋武翼大夫赵邦杰与原保州路廉访使马扩领导的抗金义军,他们拥立自称信王赵榛的人作为号召,队伍一度发展到10多万人,四出打击金军。
河东、河北地区官军与义军的抗金斗争,给南侵的金军造成很大的威胁,客观上掩护了刚刚建立的南宋政权。但赵构与其父赵佶、其兄赵桓一样,并非真心抗金。赵构下诏“一人一骑不得渡河”⑧,致使黄河以北的抗金义军得不到援应,长期孤军作战,遭受极大的损失,五马山寨等义兵据点相继落入金军手中。河北重镇中山府(今河北定县)军民自靖康元年(1126)十月,被金军围攻以来,在知府陈遘的率领下,顽强抗击金军的进攻。陈遘殉职后,城中军民依然拒不献城投降,直到建炎二年(1128)三月,由于城中早已断炊,军民伤亡及饿死者大半,城池终为金军占据。沼州(治今河北永年东)自建炎元年五月间被金军围攻,守将王麟畏敌投降,城中军民坚决反对而将他杀死,另推举韩一领导抗金。之后,皇族赵士晤自金军逃出,于磁州(治今河北磁县)召集义兵数万人,半夜袭击围攻铭州的金军,乘势进入城中,而使铬州城防得到极大的加强。他们包围金军,俘虏金军将领,迫使金军撤退。不久金军又纠集兵力再次围攻溜州,守城军民浴血奋战270余天,大小57次战斗,给金军以很大的损伤。但也因城中粮尽,军民被迫突围,转移到大名府(今河北大名东北),沼州遂被金军占据。
守卫开封的宗泽为让赵构重返京城,派人联络河北、河东的抗金义军,南下云集于开封城周围,总兵力达百万,迫使金军不敢贸然进犯。他多次上书,恳请赵构来开封,“陛下及此时还京,则众心翕然,何敌国之足忧乎?”⑨他前后上书20余次,但都被黄潜善等人扣留,宗泽忧愤成疾,于七月病故。临终前一天,他长吟“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又嘱托部将继续抗金。翌日,宗泽依旧不提及家事,临终前连呼三声“过河”,便与世长辞。宗泽死后,赵构又派北京留守杜充改任开封尹,东京留守。杜充上任,一改宗泽的抗金举措,原宗泽招抚的抗金义军,对此极为不满而纷纷离去。
赵构的南逃和消极投降的行动,又一次为金朝所蔑视,南侵宋朝的气焰日趋嚣张。建炎二年七月,金廷再次发兵,大举进攻步步退缩的宋朝,宋廷又陷入大敌压境的困境。
注释①《宋史》卷三五八《李纲传上》。
②《宋史》卷三六○《宗泽传》。
③《宋史》卷三五八《李纲传上》。
④《宋史》《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一。
⑤《宋史》卷二四《高宗纪一》。
⑥《宋史》卷三六○《宗泽传》。
⑦《宋史》卷二四《高宗纪一》。
⑧《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五。
⑨《宋史》卷三六○《宗泽传》。
苗刘兵变赵构建立南宋后依然承袭北宋对金朝屈辱投降的政策,不敢还朝开封,自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南)退避到扬州(今属江苏)。南宋政权的腐败无能,助长了金廷力主用兵宋朝的气焰。宋建炎元年(金天会五年,1127)十二月,金廷又一次举兵,分3路大规模南征。以右副元帅完颜宗辅(讹里朵)统东路军自沧州(治今河北沧州东南)渡黄河,进攻淄州(治今山东淄博西南)、青州(治今山东益都)等山东地区;以左副元帅完颜宗翰(粘罕)统中路辱自河阳渡黄河,进攻河南地区;以完颜娄室统西路军进攻陕西地区。
建炎二年(金天会六年,1128)正月,3路金军连克南宋重镇,青州、潍州(治今山东潍坊)、滑州(治今河南滑县东)、汝州(治今河南临汝)、邓州(治今河南邓县)、襄阳(今湖北襄樊)、均州(治今湖北丹江西北)、房州(治今湖北房县)等相继落入金军手中。金军原以为赵构仍在应天府,兵渡黄河后才得知他已逃到扬州。金军并未作出长驱直入的准备,难以继续向南推进,完颜宗辅便留驻大军于黄河南北屯田,自己则返回北方。完颜宗翰在攻占洛阳(今属河南)、唐州(治今南唐河)、蔡州(治今河南汝阳)、陈州(治今河南淮阳)、颍昌府(今河南许昌)、郑州(今属河南)等地之后,将当地的百姓强行迁徙到河北各地,也留下一部分军队屯田于黄河南北,自己率余部返回山西。完颜娄室统兵入攻陕西,连克同州(治今陕西大荔)、华州(治今陕西华县)、京兆府(今陕西西安)、凤翔(今陕西风翔)等地,但在西进巩州(治今甘肃陇西)后,遭宋军伏击战败,被迫撤兵。
金军此次南征,主要是为了攻占河北地区尚未被宋军驻守及控制的州县重镇,以彻底清除宋朝在北方的势力。不过,出兵虽然遭到一些抵抗和抗金义军的攻击,但宋朝的虚弱本质已暴露在金军的面前。于是,七月,金帝完颜晟又诏令金军讨伐南宋,穷追宋帝赵构,以灭亡南宋王朝。以完颜宗辅与完颜宗翰各统一路人马,分别自河北、河东南下,合击宋朝。同时仍以完颜娄室统所部人马进攻陕西,以牵制四川、陕西的宋军,不得入援中原。完颜宗辅与完颜宗翰出兵后,一路顺利,十月,两军会师于濮州(治今山东鄄城北),随即围攻城池。濮州守将姚端、杨粹中率军民顽强抵抗,且领兵出其不意,夜袭金营,直攻金军中军。完颜宗翰慌忙逃命,竟连鞋袜都未穿上。不久,完颜宗辅部主将完颜宗弼(兀术)进攻开德府(今河南濮阳),遭宋御营统制韩世忠、权同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范琼,以及元帅府马步军都总管马扩所率援军的反击,亦退至濮州。濮州城外金军增兵,攻城更紧。城内军民坚守,击退金军连续不断的进攻,但终因得不到援应,遭围攻一月之后陷落。姚端率军突围而出,杨粹中不幸被俘。
宋帝赵构一面派兵救援遭金军进攻的重镇,一面又将隆枯太后陈氏送往杭州(今属浙江),为自己的继续过江南逃跑做准备。在宋廷的退却战略下,抗金力量受到极大的削弱和影响。进入十一月后,宋于河南、陕西的州县重镇,如延安府(今陕西延安)、开德府、相州(治今河南安阳)、德州(今属山东)、淄州等相继落入金军手中。面对金军强大的攻势,赵构连忙派魏行可充任金国军前通问使,赴澶州(治今河南濮阳)向金军求和。而东京留守、开封尹杜充竟然决黄河堤,使之自泗水入淮河,企图以此阻止金军继续南下。但这些消极的措施都未能阻止金军的南侵。十二月,金军转攻东平府(今山东东平),京东西路制置使范延世弃城而逃。金军再攻济南府(今山东济南),知府刘豫献城投降。又攻大名府(今河北大名东北),转运判官裴亿出城投降,提点刑狱郭永被俘后,不屈而死。随后,金军连克袭庆府、虢州(治今河南灵宝)等,步步逼近扬州。
宋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1129)正月。金军统帅完颜宗辅、完颜宗翰派管勾太原府路兵马事拔离速与大将马五等率5000骑兵,奔袭扬州。三十日,金军进至泗州(治今江苏洒洪东南)。金军的快速推进,使宋帝束手无策,二月初一,“始听士民从便避兵”,又令御营右军副都统制刘正彦率部兵护送皇子和六宫后妃去杭州。江、淮制置使刘光世率兵在淮河阻击金军,然而还未等到金军临近,宋军却先溃散而去。金军随即攻占楚州(治今江苏淮安),知州朱琳投降,之后又攻陷天长军,距离扬州仅百余里地。初三日,消息传到扬州,赵构竟连宰相黄潜善、汪伯彦都不告诉,即与杭州制置盗贼使王渊等数人身着甲胄,骑马狼狈出逃,于瓜洲乘小舟渡江至镇江(今属江苏)。马五所率5000金军骑兵一路急驰,当天傍晚时分赶到扬州,又闻讯赵构已过江南逃,便立即追到瓜洲渡口。宋太常少卿季陵正带宋军护送太庙列祖列宗牌位准备过江,金军得知马上派兵拦截,季陵夺路而逃,竟丢失了宋太祖赵匡胤的牌位。拔离速部奔袭扬州,未能俘获宋帝,孤军突进,却激起江淮地区百姓及官兵的奋起反抗,宝应县(今属江苏)在李纲的组织下,以五马山寨义军和红巾军的旗号召集百姓抗金,对远离金军主力的拔离速部构成很大的威胁,迫使这支金军不敢于扬州久留,而迅速北撤。
赵构逃到镇江,在王渊的建议下,又决定再逃杭州。他命令中书侍郎朱胜非留下,镇守镇江;以吏部尚书吕颐浩为资政殿大学士,江淮制置使都巡检使刘光世为殿前都指挥使,充行在五军制置使,驻守镇江,扼守京口;主管马军司杨惟忠节制江东军马,驻守江宁府(今江苏南京)。但随着他的东南逃却,又对东南地区的肪务不断进行调整,除加强沿江的驻防外,又增置“沿海托防”官,募海船守卫海湾江口。为了掩饰自己的怯懦与退怯,赵构下诏罪己,又对犯死罪以下的囚犯一律赦免,对已遭罢贬流放的官吏允许返回家乡。可对李纲却不赦免,也不许离开流放地,仍想用治罪李纲讨好金朝。
黄潜善、汪伯彦一伙的屈膝投降,激起朝野极大的忿慨。赵构迫于舆论,采纳了御史中丞张激的建议,下令罢免黄潜善、汪伯彦的官职。三月初,赵构以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而以御营都统制王渊为同签书枢密院事。王渊原与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同伙,因主张护送赵构南逃镇江、杭州而倍受恩宠,得以擢升,扈从统制苗傅对此十分妒嫉,忿忿不平。御营右军副都统制刘正彦也因自己曾镇压淮西丁进等大盗而赏赐甚微,大为不满。二人遂合谋,借官僚对王渊普遍存在的不满情绪,和对仗势欺人、专横跋扈的宦官康履等人的愤恨,趁刘光世、张俊、杨沂中、韩世忠等大将分守江防要塞之机,于杭州发动政变。三月初五日,苗傅、刘正彦等设伏兵于城北桥下,等王渊退朝行至桥上,伏兵出击,刘正彦指责他勾结宦官阴谋反叛,亲手将他杀死。又包围康履宅第,狂捕滥杀,凡无胡须者全遭杀戮。随后,苗傅、刘正彦提着王渊的首级,拥兵闯入行宫,扬言“苗傅不负国,止为天下除害”①。
杭州知府康允之、殿帅王元得知兵变,立即保护赵构登上阁楼。赵构凭栏询问起兵缘由,苗傅厉声呵道:“陛下信任中官,军土有功者不赏,私内侍者即得美官。”赵构只得宣布授予苗傅为庆远军承宣使、御营使司都统制,刘正彦为渭州观察使、副都统制,并请他们退兵回营。但苗、刘仍不退兵,赵构问左右如何使之退兵,浙西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时希孟、军器监叶宗谔建议除掉康履方可平息兵变。赵构无奈,只好令中军统制吴湛捕捉康履。吴湛于宫中清漏阁的灰尘中抓到躲藏于此的康履,苗傅即于楼下当众将他斩杀。不料,苗傅、刘正彦除掉康履后,仍拥兵不退,却又提出让赵构退位。赵构请朱胜非缒楼,与苗傅、刘正彦等人谈判。苗傅又提出请隆枯太后孟氏一同听政,且派遣使臣与金朝议和。赵构当即应允,下诏请太后垂帘听政。诏下,苗傅竟不拜,进一步提出让赵构3岁的儿子即皇帝位。一时间,阁楼上臣僚各持己见,或赞同或反对,争论不休,赵构遂表示自己退位,随即下令,请隆祐太后临朝,自己则起身站立于楹柱之侧。
须臾,隆祐太后乘轿来到楼下,苗傅、刘正彦请她临朝称制,并声称立皇子为帝。盂太后则表示:“今强敌在外,使吾一妇人帘前抱三岁儿,何以令天下?”刘正彦见孟太后不应允,便以自杀相要挟,苗傅则在一旁催促她答应垂帘听政。直至赵构派人奏告孟太后,自己已决定退位,孟太后仍未应允而返回宫中。朱胜非哭泣着请求赵构下诏治罪苗傅、刘正彦二凶。赵构摒退左右,告诉他:“当为后图,事不成,死未晚。”②当天晚上,赵构便搬出行宫,进住显宁寺中。第二天,孟太后垂帘听政,尊赵构为睿圣仁孝皇帝,改显宁寺为睿圣宫,其身边仅留内侍15人。
初八日,赵构退位,孟太后临朝的赦令传到平江府(今江苏苏州),侍御史张浚拒不拜受。初九日,赦令传至江宁府,江淮制置使吕颐浩致书张浚,陈述兵变原委,张浚随即举兵勤王。初十日,御营前军统制张俊到平江府,张浚劝说他起兵救援赵构,张俊欣然领命。此时杭州城内,朱胜非等人则设计麻痹和稳住苗傅、刘正彦等人,孟太后也百般“劳勉”,使之深信不疑。张浚还致书苗傅、刘正彦,褒奖其“忠义”,以示“慰安”。苗、刘自以为得势,又提出改元和迁都建康(今江苏南京)。孟太后恐全部拒绝,将引起其疑心,遂应允改元。十一日,改元“明受”。次日,百官始朝睿圣宫,赵构命苗傅为武当军节度使,刘正彦为武成军节度使。在稳住苗傅、刘正彦后,张浚便派进士冯幡入杭州,请赵构复帝位,总揽朝政。又致书苗、刘党徒马柔吉、王钧甫,要他们及早反正。随后,他传檄诸路统帅,约吕颐浩和殿前都指挥使、行在五军制置使刘光世领兵会合于平江府,准备入杭州讨伐叛逆。
正在这时,苗傅以堂帖让张俊赴秦州(治今甘肃天水),而令两浙提点刑狱赵哲统领张俊所部,赵哲不从。改令陈思恭领兵,亦不从。苗傅又以其党羽、御营中军统制吴湛主管步军司,而以武功大夫王彦为御营司统制时,王彦则佯装颠狂,当日即致仕而去。一时间,南宋政局极度动荡不安。为了防止金军乘虚而人,张浚一面准备平定兵变,一面令节制司参议官辛道宗以防备海寇为名,征集海船以便应急之用。十六日,苗傅、刘正彦又操纵宋廷,将内侍蓝珪、曾择等6人贬谪至岭南诸州安置。苗傅对此仍不罢休,竟追杀曾择;又提出以所部替换禁卫军守护赵构所在的睿圣宫,并请赵构离开杭州,前往徽州(治今安徽歙县)或越州(治今浙江绍兴)。御史中丞张潋和朱胜非婉言劝阻,赵构才未被赶出杭州。进士冯辂梧受张浚之命,劝说苗、刘二人反正,苗傅勃然大怒,按剑怒视冯幡,刘正彦则提出,只要张浚亲自前来劝说,即可反正。随后他们派朝官赵休与冯幡同赴张浚营十,招其反叛。
苗傅、刘正彦的反叛,特别是他们兵变后非但不号召抗金,反而认为逼迫赵构,就可以向金朝讨好求和,激起了朝廷内外诸多的抵制和反抗。吕颐浩与张浚、张俊、韩世忠相继发兵“勤王”。苗傅、刘正彦闻讯,又利用朝廷下令,以韩世忠为定国军节度使,张俊为武宁军节度使、知凤翔府,张浚责授黄州团练副使,发配郴州(今属湖南),企图以此解除他们的兵权,但韩世忠等将领对此不屑一顾,吕颐浩兵至丹阳(今属江苏),刘光世率所部赶来与之会师。张悛见韩世忠兵少,便自张俊军中分2000兵力给他。苗傅、刘正彦见朝廷命令竟成一纸空文,便立即调兵遣将,派苗璃、马柔吉率“赤心队”及王渊旧部进驻临平,以阻止各路“勤王”之师进入杭州。
吕颐浩等各路“勤王”兵马相继到达平江府。张浚于进兵途中得到罢贬自己官职的命令,恐部将兵土因此人心浮动,而谎称是朝廷的召见之令,从而稳定了队伍。经各路统帅的合谋,由吕颐浩、张浚传檄四方,号召起兵讨伐叛逆之贼。不久,吕颐浩等率兵到达吴江(今属江苏),上奏朝廷请赵构复位。苗傅、刘正彦听说“勤王”之师大会师,惊恐不已,立即请朱胜非、冯幡至尚书省商议赵构复位之事。朱胜非随即率百官三次上表,请赵构还朝。
四月初一,孟太后下诏还政赵构。赵构遂重返行宫,尊孟太后为隆祐皇太后,以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刘正彦为副使。初三日,下诏,恢复建炎年号。同日,吕颐浩、张浚率军到达临平,苗翊、马柔吉派兵于河上阻截。韩世忠亲自率领先锋兵发起冲锋,张俊、刘光世领兵策应,苗翊不敌,败逃,“勤王”之师遂进入北关。苗傅、刘正彦见大势已去,便去尚书省取出孟太后赐予的铁券,带领2000精兵,连夜打开涌金门逃走。初四日,吕颐浩、张浚统兵入杭州,盂太后撤帘,停止听政。苗傅、刘正彦发动的兵变遂告破产。
苗傅、刘正彦出逃后,又率叛军进犯富阳(今属浙江)、新城(今浙江富阳西南)二县,遭统制官王德、乔仲福的追击。此后,他们继续负隅顽抗,屡犯两浙州县重镇。四月十八日,赵构以韩世忠。为江、浙制置使,与御营副使刘光世合兵追讨叛军。二十二日又下诏,除苗傅、刘正彦、苗瑶、苗翊等首犯不赦外,余党免罪。在官军的追剿下,叛军到处被动挨打。五月初三日,叛军统领官张翼斩杀马柔吉、王钧甫投降朝廷。十二日,韩世忠于浦城县(今属福建)俘获刘正彦。苗傅弃军而逃,改换姓名连夜逃入建阳县(今属福建),被当地土豪詹标认出,将他抓获送入韩世忠军中。韩世忠讨平叛军后,返回建康,苗傅、刘正彦等叛军头领遂被处置。
注释①②《宋史》卷四七五《苗傅传》。
洞庭风云在北宋末年,鼎州武陵(今湖南常德)人钟相,即以行医为名,利用巫教作掩护,建立互助团体——乡社。他宣扬“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深得广大民众的拥护。环洞庭湖周围数百里内的贫苦农民,自备钱粮,纷纷投奔钟相,以至络绎不绝,昼夜不息。宋廷闻讯,屡次下令禁止,皆“不能尽法绳之”①。经过20余年的宣传与组织,加入“乡社”者已遍布于以洞庭湖为中心的广大地区。其后,钟相以抵御盗匪、保卫乡里为名,于武陵县唐封乡水连村的山岗上建立栅寨,组织“乡社”民兵,操练习武,培养一支训练有素的农民武装。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1127),金军再度南下,围攻汴京(今河南开封)。钟相招募300民兵,交其长子钟子昂率领,北上“勤王”。然而一心投降求和的宋廷,唯恐“勤王”之师会惹怒金军,求‘和不成,竟下令就地遣散“勤王”武装,令其“归原来去处,各著生业”②。钟子昂率300名民兵返回鼎州(治今湖南常德)。钟相对宋廷的屈辱投降极为愤慨,执意不遣散民兵,而于天子岗筑垒浚濠,制作旗帜器甲。
宋建炎四年(金天会八年,1130)初,完颜宗弼(兀术)所部破江西后,移师湖南,围攻潭州(治今湖南长沙)。宋将、直龙图阁向子湮与宗室赵聿之率军民守城御敌。8天后,潭州城失守,金军屠城而去,洞庭湖一带亦遭洗劫。不久,一支溃兵土匪武装由匪首孔彦舟所领,窜扰洞庭湖地区。二月,孔彦舟率所部自荆南府(今湖北江陵)南窜,直犯潭州、衡州(治今湖南衡阳),澧州(治今湖南澧县)等地。又在鼎州大肆抢劫财物,强迫百姓当兵,更激起这一带百姓的强烈反抗。钟相于二月十七日,发动农民武装起义。鼎州、澧州、荆南等地民众群起响应,杨么、杨广、夏诚等人亦相继于当地率众起义。二月二十一日,钟相以武陵为中心,建立政权,被推举为楚王,并以钟仪为太子,建国号“楚”,改元“天载”,又对其他义军将领分授太尉以下官职,各领其责。
随后,钟相派兵进击桃源县(今属湖南),入城斩杀知县钱景诗。又派兵攻克澧州,捕杀澧阳县丞及澧州守臣黄琮等。很快鼎州、澧州、荆南、潭州,峡州(治今湖北宜昌)、岳州(治今湖南岳阳)、辰州(治今湖南沅陵)等州境内19县,陈部分城镇外,悉为义军占领。义军声势日益壮大,号40万。义军所到之处,“焚官府、城市、寺观、神庙及豪右之家,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及有仇隙之人。谓‘贼兵’为爷,谓国典为邪法,谓杀人为行法,为劫财为均平”。正因如此,“人皆乐附而行之,以为天理当然”⑧。义军更于占领之地,“无税赋差科,无官司法令”④。大楚政权“均贫富,等贵贱”的政策,使更多的百姓摆脱宋廷苛捐杂税的侵扰。
大楚政权的建立,亦令宋廷大为不安,视之为“腹心之害”、“咽喉之疾”。遂委以匪首孔彦舟为荆湖南、北路捉杀使,领兵镇压义军。又令驻守鄂州(治今湖北武昌)的宣抚访察使李允文派兵进击义军。李允文令步卒进攻益阳、水军进击澧口、战舰游袭洞庭湖,以围击大楚。钟相将义军分作左、右翼迎击。孔彦舟于澧州城遭义军攻击,“弃甲而走,仅以身免”⑤,蜷缩于鼎州城不敢出战。他佯称与义军休战,欲引军东向,同时派手下人以“人法”混入大楚内部,作为内应。钟相麻痹轻敌,三月二十六日,孔彦舟趁义军不备,里应外合,袭击钟相营帐。钟相及太子钟长昂奋力突围,于山谷中被俘。孔彦舟令将钟相父子押往京城,途经湖南攸县时,将他们杀害。
钟相父子遇害后,义军在杨幺率领下,继续与官军作战。杨幺原称杨太,因楚地方言称排行最小者为“幺腰)”,故亦称杨幺。杨幺利用洞庭湖区河湖港汉密布,山地丘陵起伏的地形,令义军“农兵相兼”、“陆耕水战”,很快扭转被动局面,于洞庭湖区建立起70余处山水寨。“大段紧密,水泄不通。日逐离寨二十里,陆路使人巡逻,遇夜伏路;水路日夜使船巡绰,寨门外令群刀手把定,便大虫(老虎)、豹子也则入去不得”⑥。寨内则“茅竹为舍,密比如栉”⑦,且养牛、育蚕,饲养猪、羊、鸡、鸭,“田蚕兴旺,生理丰富”⑧。
六月,宋廷以程昌寓为鼎、澧路镇抚使兼知鼎州。程昌寓自荆南出发赴任,令水军、步兵直趋鼎州。官军一路抢劫,搜刮军费,行至龙阳县鼎口,遭到义军截击,官军船队亦被包围。义军奋勇杀敌,程昌寓只身逃回公安(今湖北公安南),又改由陆路到鼎州。他要报“鼎口之辱”,对俘虏的义军兵士施以酷刑,直至斩杀。到达鼎州后,程昌寓募得1000余名弓弩手,以充实步军。又募匠人打造车船,加强水军。欲水陆并进,夹击义军。他密谋募人潜入水寨,刺杀杨幺,因无人应募而罢。
宋绍兴元年(1131)春,程昌寓合水陆两军,进攻大楚重要据点夏诚寨。夏诚寨扼守沚江,设防坚固。义军大开寨门,诱官军车船驶入祉江口。浊江狭窄,车船无法调转,义军发起攻击,大败官军,缴获全部车船。程昌寓再次狼狈而逃。
官军进剿连遭败仗,宋廷又于绍兴二年十月,令湖北安抚使刘洪道与程昌寓合兵招捕义军。十一月,又令湖广宣抚使李纲、荆南镇抚使解潜与刘洪道、程昌寓4路合兵,以李纲为主帅,总领各路官军,围剿义军。不久,李纲遭罢免,又改派湖南安抚使折彦质为主帅。然各路官军既不协调,又无心作战,进抵鼎州附近,即为义军杀伤甚众,遂以粮草不济,纷纷撤兵。此次围剿义军再度受挫。
在击败官军多次进剿之后,大楚政权声势大振,义军“据湖山,扼当路,阻吴蜀之通流”⑨。绍兴三年(1133)四月,杨幺自号“大圣天王”,且以此纪年,又拥立钟相少子钟仪为太子,使政权进一步得到巩固。
义军的壮大与发展,使宋廷惊恐不安。六月,赵构以神武前军统制兼淮南宣抚司都统制王玻为荆南、潭、鼎、澧、鄂制置使,率6万大军镇压大楚政权。十月,王玻率水军方抵鼎口,即被义军车船截住。刚一交战,官军水军便被击败,王玻亦中流矢,急令撤退。他与程昌寓于十一月,再度对义军发动大规模进攻。他将水军主力交由统制官崔增、吴金统领,据守下游湘江口、洞庭湖口一带。自己则领步军自德山(今湖南常德南)直攻龙阳(今湖南汉寿)的义军大寨。企图自上游发起攻势,迫使义军向下游败退,再用下游水军拦击。此次官军进攻异常猛烈,自月初至十三日,战斗激烈。义军被迫放弃龙阳的部分水寨。王琏为剿灭义军,奔波于上下游官军之间。下游官军得知义军丢失水赛,以为胜利在握。义军识破官军意图,遂自上游放下几艘车船到下游引诱官军。船上不竖旗枪,兵士则藏于船舱中。崔增、吴金领水军于下游停泊日久,终不见动静,便派小船逆流而上,前去打探。小船正行驶间,忽见有空船顺水漂泊而至,探报误以为义军已败,急报崔增、吴金,官军水军随即驾舟船迎车船而上。官军舟船将靠近时,义军车船突然擂鼓发炮,义军踏车回旋,于官军船队中横冲直撞。顷刻间,官军大小数百艘船只悉被击沉。留于沙滩上的官军亦被义军掩杀抄截,全部歼灭。一日之间,万余官军被消灭,器甲兵械全为义军所缴获,崔增、吴全被击毙。义军于下游全歼官军水军主力后,立即挥师上游。
王玻、程昌寓尚不知下游官军已全军覆灭,直至百余义军携缴获的百余枚官告、印章、器甲牌等物,前来嬉戏取笑,方知败局已定。是夜,月明如昼。义军发车船8艘,相衔而进。船上悉载精锐铁甲之士,各持雁翎长刀,直扑官军船队。官军舟船不敢应战,拼命逃离。义军随即又发大小车船无数,紧迫不舍,又重创官军,迫使官军不敢再派水军进剿。王连败两仗,损失两员大将,无心再与义军交战。十一月底,王玻置程昌寓的再三劝阻于不顾,甚至未经朝廷允许,即率残兵败将退回鄂州。不久,宋廷乃以其“官由货授,政以贿成,军心坐离”⑩等罪名,将王玻连贬三官。
宋军屡战屡败,宋廷乃改以“恩威并济”之策,令官军“且招且捕”。绍兴四年(1134)二月,赵构命王玻与折彦质,共同措置招安。可义军“未有降意”。
在宋廷武装镇压和招抚诱降均未奏效之时,由金廷扶植的刘豫伪齐政权亦欲拉拢义军,借以攻宋。十月,伪齐太尉李成奉金帝及刘豫之命,派间谍进入义军水寨,以金帛文书约义军与李成伪齐军水陆并进,进攻宋廷。且许愿“得州者做知州,得县者做知县”,事成之后,许杨幺“裂地而王”。但义军拒绝了伪齐的协约。一个月后,李成又派出35人的使团,携官诰、金束带、锦战袍及羊靶干肉)等物,入义军大寨,相约联兵攻宋。义军将士于夜晚将来使用酒灌醉,全部杀戮,沉尸江中。伪齐自此不敢再有此议。
宋廷见招安不成,复行武力征讨。绍兴四年(1134)八月,赵构以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将他自淮西抗金前线调往洞庭湖区,取代王。五年三月,张浚赴湖南部署、指挥官军进剿义军。张浚调集大军沿洞庭湖区布防。同时又采取诱降政策,以分化瓦解义军。官军到处张贴诱降黄榜,甚至释放被俘在押的义军兵士,发给文书,以此动摇义军军心。岳飞统军到达洞庭湖区后,即派人不断潜入义军恐吓、利诱,“因敌将,用敌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不久,义军重要首领之一黄佐叛降,岳飞令他返回湖中伺机行事。四月,黄佐偷袭义军首领周伦大寨,义军损失惨重。继而义军另一首领杨钦亦叛降,向岳飞密报义军于湖区的据点,及设防部署。且向岳飞献计,派人打开义军所修堰闸,泄湖水入大江,使义军大车船不得行驶;又建议将水草捆绑投入港汉之中,以缠绕车船水轮,使之转动不得。
五月,岳飞所部进驻鼎州城外。他令叛降者加紧招降活动,又派兵佯攻,引义军出寨迎战。适逢大楚军马太尉杨钦率3000余兵士,400余艘战船投降,严重削弱了大楚政权的军事实力。杨钦又串通全琮、刘诜等一批首领叛降,且献计诱使杨幺统兵误入官军设伏之地,而使义军数次蒙受重大损失。鉴于杨钦所统寨堡中,尚有不降者,岳飞将杨钦放还,岳飞使其前往劝降,以为内应。杨钦返回义军后,对凡抗拒不降者悉尽杀戮。官军的进攻与招降,义军内部的叛降,使大楚政权处境日趋艰难,局势极为严峻,而以杨幺为首的义军首领,仍欠警觉,未及时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黄佐、杨钦等人叛降后,竟能屡次出入义军水寨,进行诱降,甚至带出人马和船只,而给官军造成可乘之隙。
张俊和岳飞在作完周密的军事进剿部署之后,又自义军叛降首领口中探知各水寨的设防虚实,遂于绍兴五年(1135)六月,向义军据守的各个水寨发起全面攻击,此时率领义军坚决抗击官军的尚有楚王杨么与夏诚。岳飞令兵士以木枝、杂草拥塞河道,迫使义军车船行驶不得。在官军猛烈攻击下,义军水寨相继失守,战船被夺,众多兵士被杀。杨么所部陷入官军包围之中,杨幺仍率军奋力抵抗。正激烈交战时,部将陈瑶突然临阵叛逃,且劫走太子钟仪所乘大船。杨么立即保护钟仪拼死突围,但随即被岳飞水军团团包围。杨幺见突围不成,便先将钟仪推入湖中。自己亦跳入水中,不幸被官军俘获。杨么于被害前,仍连声高喊“老爷(义军对钟相的称呼)”,以示不屈。在克陷大部义军水寨之后,岳飞指挥官军围攻最后的一处义军据点——夏诚据守的大寨。经过极其紧张、激烈的厮杀。官军攻入寨中,夏诚被杀。
张浚、岳飞镇压了洞庭湖区的大楚政权后,即将起义军的五六万强壮农民收编为官军,而将10余万老弱者解散归农。
注释①《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三七。
②岳珂《金佗续编》卷二五。
③《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三七。
④李纲《梁溪全集》卷七三。
⑤熊克《中兴小纪》卷入。
⑥《杨幺事迹》卷下。
⑦《金佗续编》卷二七。
⑧《杨幺事迹》卷上。
⑨《金佗续编》卷二五。
⑩胡寅《斐然集》卷一二。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
《杨幺事迹》卷下。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入一。
《宋史纪事本末》卷六六。
宋金江淮之战田、刘兵变被镇压,宋帝赵构复位后,以吕颐浩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张浚为知枢密院事,刘光世为太尉、御营副使,韩世忠为武胜军节度使、御前左军都统制,张俊为镇西军节度使、御前右军都统制。宋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1129)四月,赵构又自杭州(今属浙江)返回江宁府(今江苏南京),并更名为建康。此时,江淮局势刚刚得以稳定,为求苟安享乐,五月,赵构派朝散郎洪皓为大金通问使,赴金朝表示“愿去尊号”,“比于藩臣”①,再次献媚求和。六月,赵构又放弃开封,召东京留守、开封府尹杜充领兵赴建康,先任户部尚书兼侍读,随即又改授兼宣抚处置副使,节制淮南、京东西路。为了掩人耳目,赵构诏谕天下,表示“朕与辅臣宿将备御寇敌,应接中原”②,然而中原地区的防备已是极大地削弱了。
七月,正值秋高马肥之时,金帝完颜晟又令金军分四路侵宋,以六部路都统、元帅左监军挞懒领兵进攻山东、淮北地区;完颜宗弼(兀术)进兵归德(今河南商丘南),再南下渡江,取建康,追击宋帝;管勾太原府路兵马事拔离速与大将马五统兵入河南,再南进过江;完颜娄室继续率军进攻陕西。挞懒一路进犯山东后,连下潍州(治今山东潍坊)、莱州(治今山东掖县)。金军又一次威胁到赵构在江南暂时获得的安定,他感到建康临江,极不安全,遂改杭州为临安府,以为退路。同时,又派崔纵出使金军求和。八月,赵构再派杜时亮、宋汝为前往金军,并于所携求和书中乞求金军统帅、左副元帅完颜翰(粘罕)不要进兵。但宋朝请和使臣未及与金军谈判,南下金军已进入淮北。
面临金军南侵的威胁,赵构连忙调兵遣将,沿长江布防:以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杜充兼江、淮宣抚使,守卫建康;御营使司都统制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戍守镇江(今属江苏);御营副使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镇守太平州(治今安徽当涂)、池州(治今安徽贵池)。韩世忠、刘光世同受杜充节制,而且赵构下诏,只允许戍江将领在用兵上可随宜行事,其他均受节制。知枢密院事张浚则赴襄阳(今湖北襄樊)招募官军、义兵,分别屯驻于襄阳、郢州(治今湖北钟祥)、唐州(治今河南唐河)、邓州(治今湖南邓县),且交程子秋、李允文指挥。尽管宋军江防已部署停当,赵构依旧放心不下,闰八月,他在先行安排隆枯皇太后孟氏离建康南下洪州(治今江西南昌)后,自己也在二十六日,撤离建康,经镇江,于九月初六日,到达平江府(今江苏苏州)。此时,完颜宗弼部已连克单州(治今山东单县),兴仁府、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南),迅速向南推进。临时住在平江府的赵构又急忙调整和加强这里的防务,同时又派张邵等人为金国军前通问使,再赴金营求和,可金军毫不理会,依然大举进兵,再克沂州(治今山东临沂)。赵构自感平江府临近长江,仍不安全,便再次撤往临安府。十月初八日,赵构到达临安,十五日,又渡过钱塘江东逃,十七日,到达越州(治今浙江绍兴)。
金拔离速部得知孟太后在洪州,遂径直南下,先克寿春府(今安徽寿县),再陷黄州(治今湖北黄冈北)。二十六日,金军乘木筏和小舟渡江,宋将刘光世率兵逃去,江州(治今江西九江)知州韩楣也弃城而逃。拔离速过江后,指挥金军自大冶县(今属湖北)直扑洪州。十一月初一日,完颜宗弼率兵进攻庐州(治今安徽合肥),知州李会献城投降。再进兵和州(治今安徽和县),知州李俦出城降金。又兵进无为军(今安徽无为),守将李知几弃城而逃,金军随即渡江。孟太后得知金兵直进洪州,立即退往虔州(治今江西赣州),而江西制置使王子献竟轻易丢弃洪州,仓皇撤退。拔离速率军攻占临江军(今江西清江西),又陷洪州,而抚州(治今江西抚州西)、袁州(治今江西宜春)二州知州也先后阵金。
完颜宗弼所部于十一月中旬渡过长江后,下旬即入建康城。赵构闻讯,很快便由越州逃往明州(治今浙江宁波)。完颜宗弼率金军经溧水直逼临安府。赵构胆战心惊,又认为明州不安全,决定“航海避兵”③。十二月十一日,完颜宗弼进攻临安;知府康允之弃城出逃,钱塘县令朱跸遭杀害,临安陷落。赵构闻讯立刻率大臣登楼船驶离明州。十五日,驶抵定海县(今浙江镇海)。赵构——行在登船出海躲避之时,仍不忘留下参知政事范宗尹与司勋员外郎赵鼎,在明州专程迎候金朝使臣,以便面商求和退兵之事。十九日,赵构一行驶抵昌国县(今浙江定海)。完颜宗弼占据临安后,派大将阿里、蒲卢浑领兵4000追击宋帝。二十四日,兵进越州,安抚使李邺献城投降,殿前都指挥使、两浙宣抚副使郭仲苟竟丢弃所统军队,只顾自己逃往温州(今属浙江)。二十六日,赵构的船队南下到达温州、台州(治今浙江临海)沿海,并漂泊于海上,不敢贸然靠岸。
宋建炎四年(金天会八年,1130),金军进攻明州,右军都统制兼浙东制置使张俊与知明州刘洪道先是击退了金军的进攻,但当金军于初七再度进攻时,张俊却领兵撤退,随后浙东副总管张思政及刘洪道也临阵逃脱。10天后,明州陷落。是夜,金军乘胜攻破定海,又乘海船经昌国县追袭宋帝的船队,途中遇狂风暴雨,宋枢密院提领海船张公裕指挥大海船迎击金军船队,交战中,宋船将金军船只冲散,阻止了金军的追赶。金军只得乘船返回明州,阿里派人赴临安府向完颜宗弼报告,称“搜山检海已毕”④,遂放弃追击宋帝。赵构知金军已被击退,方敢令海船停泊于温州港口。
二月初三日,金军自明州撤回临安府。十三日,完颜宗弼率金军自临安北撤,宋帝赵构命刘光世率兵追击。但金军沿途抢掠,宋军却不敢与之交战。十八日,金军攻陷秀州(治今浙江嘉兴)。二十三日,当金军游骑出现在平江府附近时,宋同知枢密院事兼两浙宣抚使周望竟放弃守城,逃入太湖,知府汤东野也随其后逃走。二十六日,金军进入平江府,纵兵焚掠。三月初十日,金军北撤到达常州(今属江苏),知州周杞亦弃城而去。当初完颜宗弼统金军南侵时,韩世忠率兵自镇江退守江阴(今属江苏)、华亭、秀州一带。得知金军北撤,韩世忠即领所部8000余人,募得海船百余艘,重返镇江戍守,以阻断金军退路。待金军到达镇江时,韩世忠已屯守焦山寺,封锁住通道。完颜宗弼见金兵不得进,遂派使入韩世忠军中,约定双方交战日期。三月十五日,宋、金两军各派精锐水师,于长江之上展开激战。韩世忠亲自统兵,于江上“乘风使篷,往来如飞”⑤,如战马驰骋。力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韩世忠妻梁红玉亦披挂上阵,亲自擂鼓以助宋军之威。宋军兵士奋力杀敌,金军难以招架,只得败退而未能渡江北去。完颜宗弼知难以突破宋军防线,便向韩世忠请求,以江南所掠财富及人口为条件,求他让路放金军渡江,韩世忠断然拒绝。完颜宗弼又提出以进献良马借道,同样遭到拒绝。在潍州(今山东潍坊)的金将挞览得知金军受阻于江南。即派李堇太一率兵火速赶往淮东以作援应。完颜宗弼见镇江渡江不成,又指挥船队溯江西上。韩世忠随即也令宋军船队沿长江北岸与金军并行,且战且行,从而将金军船队围进黄天荡。黄天荡距建康东北70里,系一处死水港。韩世忠令宋军以船只堵住出口,金军多次突围均遭失败,受困于黄天荡达20余天。后有奸细奏报沿老鹳河故道可抵秦淮河,完颜宗弼随即下令,于一日深夜金军倾巢出动,开挖老鹳河故道30余里。金军方于四月十三日逃出黄天荡,进抵建康府。第二天清晨,宋军发现金军逃遁,旋即起锚追赶,于建康以北的江面上,再次堵住金军退路。
此时江北有太一所领金军援兵,江南则为完颜宗弼所统南侵金军主力,韩世忠的船队则横亘于中间江面上。韩世忠将铁链穿以大钩,交付骁健军卒,以钩曳敌船。次日凌晨,金军船队鼓噪而进。企图突破宋军防线,渡江北撤。韩世忠令宋军船队分左右,自金军船队后面发起进攻,宋军用索钩勾住一艘艘金船,随即将其曳沉。金军船沉人亡,始终不得北渡,只得再返回南岸。完颜宗弼走投无路,再次乞求韩世忠放行。韩世忠义正严辞,提出:“还我两宫(指为金军北掳的宋太皇帝赵佶与宋帝赵桓),复我疆土,则可以相全。”⑥完颜宗弼对此无言以对。几天后,完颜宗弼又请求与韩世忠会面。因其出言不逊,韩世忠引弓欲射之,完颜宗弼见状,慌忙令兵士驾回船仓皇逃去。
金军北渡屡遭挫败,完颜宗弼便募求破宋军海舟之策。有闽人王某,进献舟中载士之法,教金军兵士于舟船上铺以平板,又于两侧船板凿洞,插入船浆。此法即使船行平稳,又加快船行速度。王某建议此舟有风勿驶,无风则出,缘因宋军海舟无风则俘驶之故。四月二十五日,适逢江上无风,完颜宗弼令小舟出击。金军小舟靠近宋军海舟,遂射火箭以焚烧宋船,矢下如雨,而宋船却动弹不得,遂大乱,只得顺水而退。金军驾驶小舟紧追不舍,攻击不止,直追击数十里外。长芦(今河北沧州)崇福院僧人普伦等与百姓千余人驻于杨家洲上,得知韩世忠兵败,船队又为金军小舟所追击,便驾无数小船,头裹红巾,船插赤旗,迎头抵挡金兵。
金军小舟不敌,随即退回建康。此役,完颜宗弼统兵号称10万,而韩世忠仅有8000兵士,却将金军堵截于长江南岸近50天。宋军败退,长江防线旋即瓦解,五月十一日,完颜宗弼所领金军在纵火焚毁建康城后,携所俘宋户部尚书李税、知府陈邦光渡江北归。淮南宣抚司统制岳飞于静安镇袭击北撤的金军,继而收复建康府。
拔离速、马五所统一路金军,继攻占洪州后,又连克吉州(治今江西吉安)、筠州(治今江西高安)等重镇,进击至万安军(今广东万宁),终未能追赶上南逃的隆韦占皇太后盂氏。随即转攻潭州(治今湖南长沙),于建炎四年二月末,渡江北撤。四月二十五日,自荆门军北归的金军行至宝丰(今属河南)境,于宋村遭留守司同统制牛阜所领民兵的攻击。金军大败,狼狈而逃,大将马五则被民兵生擒。
挞揽一路金军南下久攻楚州(治今江苏淮安)不下,知州赵立率领城中军民殊死抵抗,坚守长达10月之久,后因城中粮尽,赵立不幸中炮阵亡,军民部分夺门突围,城中则展开激烈巷战。金军虽最终得以占据城池,然伤亡甚众,且被拖于此城,南进不得。之后,挞揽统军南侵,又于潭湖(今江苏淮安境)、樊梁湖(今江苏高邮境)一带,遭到粱山泊渔民张荣所领义军的截击。挞揽令金军进攻张荣设于缩头湖(今江苏兴化东)的义军水寨,时值水退,金军舰船不得靠岸,义军则乘机奋力杀敌,杀死及俘虏金军数千人,仅有2000余残兵逃奔回楚州,缩头湖因此而更名得胜湖。挞揽见南下屡遭挫败,遂下令金军经宿迁、东平北撤。
金军的大举南侵,既未能擒获宋帝赵构,消灭南宋政权,且又遭到南宋军民的抵抗,故无力建立对江淮地区的统治。南宋政权更无意北进,只贪一时安宁,故金军北撤后,江淮地区的局势重新恢复平静。
注释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三。
②③《宋史》卷二五《高宗纪二》。
④《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一。
⑤《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二。
⑥《宋史》卷三六四《韩世忠传》。
川陕御金南宋建立,金帝完颜晟决定再度发兵南下征宋。宋建炎元年(金天会五年,1127)十二月,金军从东、中两路进攻山东、河南,另以金军统帅完颜宗翰所派完颜娄室统领西路军进攻陕西。
完颜娄室兵入陕西,即败宋将范致虚所部,随后相继攻克同州(治今陕西大荔)、华州(治今陕西华县)、京兆府(今陕西西安)、凤翔府(今陕西凤翔),俘虏宋河东经制副使傅亮,河东经略使唐重、副总管杨宗闵、提举军马陈迪、转运副使桑景询等众多官吏死于战火之中,川陕军民为之大震。宋军多闻风弃城而逃,致使丹州(治今陕西宜川)、延安府(今陕西延安)、绥德军(今陕西绥德)等16处重要城寨为金军占据。宋陕西安抚使、知府州折可求于金军入攻之时,竟以麟(治今陕西神木北)、府(治今陕西府谷)、丰(治今陕西府谷西北)三州及9处堡寨,降于完颜娄室。唯有晋宁军在守将徐徽言的率领下,奋起反抗,使金军久攻不下。然而晋宁军城中无井,军民每日需取河水饮用,完颜娄室遂令兵士于河东开挖水渠,引河水东泄,城中乏水,处境极其艰难。数日后,李位、石乙等宋将开城郭门投降,金将随即统兵入城。徐徽言率领城中军民退守子城,激战3日,终因寡不敌众,徐徽言为金军所俘,与统制孙昂一同被害。
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1129),完颜娄室再度进兵陕西。十一月,宋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奉命出行秦州(治今甘肃天水),部署陕西地区防务。十二月,完颜娄室领兵围攻陕州(治今陕西陕县),知州兼安抚使李彦仙请求张浚派兵援应,又提出自陕州撤军,以避实击虚。张浚不许放弃陕州,而命其死守。金军分作10队,以鹅车、天桥、火车、冲车等军械,轮番攻城。城中军民在李彦仙率领下,顽强抗敌,击退金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使金军伤亡甚众。城中受金军围攻,储粮告罄,将士分粮而食,李彦仙亦只饮豆汁。四年正月,经历大小200余战后,陕州城终遭陷落,李彦仙身负重伤殉难。城中百姓仍旧以巷战抗击金军,妇人则登上屋顶,以瓦块砸击金兵。四月,金军又攻克腆(治今陕西富县)、坊(治今陕西黄陵东南)及三原(今属陕西)、乾(治今陕西乾县)、邠(治今陕西彬县)等州县重镇,且驻军于长安(今陕西西安)。此时,南侵各路金军已陆续北撤,陕西地区则因受战火摧残,生产凋敝,百姓存者无几,且已被金军占据的州县重镇又纷纷叛金。张浚也在积极组织力量反击金军的进攻,陕西局势极不安定。完颜娄室见此情景,只得退兵河东。
完颜宗弼撤回江北后,屯驻于六合(今属江苏)。江淮地区的局势依然严峻。宋建炎四年(金天会八年,1130)夏,宋廷恐金军秋后再度南侵,即令张浚于陕西向金军展开攻势,以分散和牵制金军主力。张浚领命后,进行精心部置,下令诸路宋军分道进兵关中。宣抚处置司都统制、鄢延经略使、知延安府曲端认为此时用兵仓促,主张应充分备战而后与金军交战。张浚不允,即将他罢官。
完颜宗弼(兀术)得知张浚于陕西起兵,原为金军占据的州县相继叛金归宋,且完颜娄室所统兵力不足抵挡宋军的进攻,已向金廷求援,故于是年七月,奉金帝完颜晟之命,率2万精兵自六合直趋陕西救援,又以右副元帅完颜宗辅(讹里朵)总领陕西军事。张浚令于陕西部署基本完毕后,即指挥宋军夺回被金军所占失地。八月,张浚令统制吴玢玠领兵一举收复永兴军(今陕西西安),遂以他为权永兴军经略使。随后又用兵鄜延路(治今陕西延安),收复所辖诸州县重镇。九月。张浚调集骑兵六七万,步兵十二三万。号称40万大军,浩浩荡荡向东挺进。张浚亲临邠州督战,指挥大军进兵富平(今属陕西)。宋军大规模的用兵,令金廷紧张万分,完颜宗辅与完颜宗弼、完颜娄室合兵西进,亦至富平。张浚令都统制刘锡统五路兵马与金军大战,宋、金交战后,泾原路军将刘绮亲自率领将士杀入金军阵中,斩杀俘获金兵甚众。完颜宗弼等人陷入宋军重围之中,金将韩常亦被宋军流矢射中眼睛。金军经过拼死厮杀,方突破宋军包围,完颜宗弼得以幸免于难。
正当宋、金两军激烈交战之时,宋环庆路军将赵哲竟擅离所部,适逢完颜娄室领兵来攻,赵哲所部无主帅,将校见前方尘土飞扬,惊慌失措,赵哲临阵弃军自逃,所部也随后奔逃。宋军御敌部置全被打乱,金军趁势猛攻,宋军全线溃败。张浚领兵屯守兴州(治今陕西略阳)。宋军的溃败,使金军得以长驱直入。陕西地区再度失陷,诸多州县官吏投降金军,宋军士气大受挫折。张浚于阵前召来赵哲,当众处斩,以平定士气,又令诸将领各领所部回归本路防守。同时派刘子羽赴秦州招集溃散的宋军,一时间前来会合的宋兵已达10余万人。宋军兵势稍得恢复。金军攻势愈发猛烈,张浚随即命吴劲聚兵扼守凤翔府境内大散关、和尚原(位今陕西宝鸡南),以堵截金军的来路,又令关师古等将领统领熙河路(治今甘肃临洮)宋军,驻守岷州(治今甘肃岷县)大潭;以孙渥、贾世方等将领统领泾原路(治今甘肃平凉)、凤翔府(今陕西凤翔)宋军屯守阶(治今甘肃武都东)、成(治今甘肃成县)、风(治今陕西凤县)3州,以加强入川之道的防卫。张浚则率兵退至阆州(治今四川阆中),复命陕西节制使、知京兆府王庶为知兴元府、利夔两路制置使,节制陕西诸军。王庶随即招集到2万余溃散的宋军及抗金民兵。张浚入川 后,募集新兵,操演训练,精心治军,苦心经营,尤注意用人之长。他以刘子羽“慷慨有才略”奉为“上宾”,以赵开善理财而使为都转运使,以吴蚧每战皆胜使为大将,从而使人尽其才,才尽其用,故“西北遗民,归附日众”①。而吴劲亦于大散关东的和尚原建立起山寨,在此训练兵士、屯蓄粮草,作为死守之计。
宋绍兴元年(金天会九年,1131)五月,金将没立自风翔出兵,别将乌鲁折合自阶州、成州出散关,约定合兵于和尚原。乌鲁折合先期到达,布阵于北山,且向宋军挑战。吴蚧令诸将领坚守阵地,以逸代劳,轮番作战。山谷路狭多石,马不能行,金兵舍马步战,吴蚧指挥宋军据险反击,金军大败而逃。没立所部攻打箭箐关,也遭吴玢派兵击退。十月,完颜宗弼会集各路金军10余万人,亲自统领,架浮桥跨过渭水;直扑和尚原。他令金兵自宝鸡向南建“连珠营”,垒石为城,相互衔接,便于援应,且夹山涧与宋军对阵。吴蚧与其弟吴磷率领宋军英勇反击,令诸将选劲弓强弩,轮番射杀金兵,号称“驻队矢”,连发不绝,箭如雨注。金兵死伤无计。金军阵势稍退,吴蚧即派兵侧击,又派兵断其粮道。激战3日,杀俘金兵万余人。吴蚧料敌必将撤兵,又出奇兵设伏于神坌。
未几,金兵果然退兵途经于此。宋军突然攻击,金军顿时大乱。入夜,吴蚧再纵兵袭击金营,金军大败,完颜宗弼亦身中2箭,竟剃去髯须,方未被宋兵识出,得以逃脱。他惊魂未定,即自河东返回燕山府(今北京西南)。复以撤离喝为陕西经略使,屯驻于风翔,与吴玢对阵。战后,张浚以吴玠为镇西军节度使,吴磷为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
二年,张浚又以吴蚧兼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节制兴、文(治今甘肃文县西)、龙(治今四川平武东南)3州。时金军窥视四川已久,只因吴磷驻兵于和尚原,扼守得逞要冲,金军难以得逞,遂欲出奇制胜。撤离喝用宋叛将李彦琪驻守秦州,以牵制吴蚧;令游骑出熙河,以牵制关师古;自己则率兵避开和尚原,迂回自商州(治今陕西商县)直插上津。三年正月,撤离喝率军攻洵阳(今属陕西),击败王彦部宋军后,即沿汉水西进。占据金州(治今陕西安康)。二月,金军长驱直入,进逼洋(治今陕西洋县)、汉(治今陕西汉阴)等地。宋兴元府(今陕西汉中)知府刘子羽急令宋将田晟统兵扼守饶风关,且以驿书招吴蚧入援。吴蚧于河池接到求援驿书,立即率数千兵将日夜兼程,急驰300里赶到饶风关。他令人送黄柑给金军,称“大军远来,聊用止渴”。撤离喝为之大惊,用杖击地,说道:“尔来何速耶!”宋、金两军随即大战于饶风关。金兵身披重铠甲,登山仰攻,一人在先,二人拥后,前者伤亡,后者继续进攻。吴蚧令兵士弓弩齐射,滚石砸砍,经过六天六夜的激战,金军死者堆积如山,但仍进攻不止。吴玢又招募敢死兵,每人千银,得敢死兵5000人,准备夹击金军。
正在此时,吴玠军中有一小校叛逃,引导金军绕到饶风关后,居高临下攻击据守关口的宋军。宋军不备,且腹背受敌,终于不敌而溃败。吴蚧退往仙人关,王彦退守达州(治今四川达县),刘子羽退保三泉,筑潭毒山寨堡固守。未几,金军因伤亡严重,亦退兵北撤。四月,金军自兴元府北归,吴蚧闻讯,立刻派兵于武休关掩杀其后军,金兵仓皇应战,坠涧身亡者多达千人,丢弃辎重狼狈逃回凤翔府。
饶风关战后,吴玠因和尚原距四川甚远,粮运不便,遂令吴磷放弃据守,另于仙人关右侧修筑堡垒,号“杀金平”,调和尚原守军驻扎于此,准备迎击金军的再次进攻。而金廷亦令完颜宗弼重返陕西,指挥并策划金军入川。十一月,金军占据和尚原。
宋绍兴四年(金天会十二年,1134)二月,完颜宗弼统领金将撤离喝所部和伪齐刘夔所部共10万人马南侵,自铁山凿崖开道,绕山岭东下,进抵仙人关下。吴玠派出1万宋军抵抗,吴磷率轻兵由七方关驰援,经与金军转战7昼夜,才得以和吴蚧合兵。金军首攻吴蚧所部,遭反击败退。随后金军又用云梯进攻堡垒,宋守将杨政指挥兵士用撞竿撞碎云梯,以长矛刺杀金兵。吴磷拔刀画地,对诸将士说:“死则死此,退者斩!”②宋军将士人人奋勇杀敌,击退金军进攻。完颜宗弼又将金军分为两部,自己领一部布阵于东,令大将韩常领一部布阵子西。吴磷则亲自率领一队精兵穿梭往来于东、西两部金军之间,寻找战机,左右攻击金兵。交战已久,吴磷所部兵将已疲惫不堪,迅速退守第二隘。初,吴磷见“杀金子”所处地势开阔,且距仙人关远,不易固守。若前阵失利,须后阵阻击,故于“杀金平”之上又急修第二隘。吴磷方率兵退至第二隘,金军主力即接踵而至。金兵身着重甲,以铁钩相联系,鱼贯而上。吴磷令以“驻队矢”交替射杀金兵,顿时矢下如雨,金兵中箭而亡者层层这积。然而金军又踏着死尸,强攻不止,金将撤离喝甚至勒马四望道:“吾得之矣。”
翌日,完颜宗弼令金军进攻第二隘西北楼,宋将姚仲领兵登楼与之酣战。激战之中,楼忽然倾斜,姚仲立刻以帛为绳,将楼挽正。金兵攻楼不下,又改以火攻,姚仲率守楼将士用酒坛砸灭烈火。形势极度危难之时,吴玢急遣统制田晟率兵挥舞长刀、大斧冲入金军阵中,左突右击,一时间,火炬照亮四周山岭,喊杀声震天动地。第二天,吴蚧指挥宋军全面反击,令统制王喜、王武率领精锐兵士分作2队,各以紫、白旗为前导,冲人金营,金军阵营顿时大乱。宋军奋力厮杀,交战中又射中金将韩常的左目,金军不敌,连夜溃逃。吴蚧又令统制官张彦于横山寨拦劫金军,王俊伏兵于河池扼守金军退路,再次大败金军。
金军败退后,吴玢又统兵出击,四月,先后收复秦、凤、陇(治今甘肃陇县)等地,金军自此不敢轻举妄动。
注释①《宋史》卷三六一《张浚传》。
②《宋史》卷三六六《吴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