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南侵与来金战争的初起
一、金兵第一次南下与保卫东京的战斗
女真贵族侵略宋朝,蓄意既久;宋朝弱点的暴露,又多而且快,金兵南侵,自然很快就会实现。
1123年8月,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死,依兄终弟及的制度,由吴乙买继任,这便是金太宗。宗翰等掌握兵权,侵宋更加积极。宋朝来讨西京所属各州,他们不顾前约,只还武(宜化)、朔(朔县)两州。宗翰驻在云州,更积极进行军事准备。1124年,马扩到云州索地,交涉不得要领,但是看到金国训练汉儿乡兵,增加飞狐、灵丘戍兵,知道不久会发生事变。他在12月里还到太原,向童贯报告,劝他加强边防。童贯却不以为意,说道:“他国内人心未附,岂敢如此!”1125年(徽宗宣和7年),河北、河东边境不断得到谍报,知道金国征发丁口、收积粮草、调动军马,南侵的形势已很明显,只是朝廷人员不把国防当做正经事情,并不认真设防已。
1125年10月,金国正式宣布南侵,任命“谙班勃极烈”完颜杲(斜也)兼领都元帅,以下分为两路,从西京入太原的一路,宗翰做主将;从平州攻燕京的一路,宗望(斡离不,阿骨打的儿子)做主将。
金兵一动,宋的统治者立即慌了手脚。他们原本睡在梦中,如今只有“降、走”两字在心目中了。使者马扩奉命到云州交涉交还土地的事情,宗翰嘲笑他说:“你们还想要土地吗?”招待使者的金国官员也笑道:“招待使人只此一回了!”马扩赶回太原,告诉童贯。童贯大惊道:“金人立国不久,怎敢做如此大事!”接着,金使者到太原,说道:“只有赶快割让河东河北,以黄河为界,才可以保存宋朝社稷!”这个一向作威作福、自命名将的“童大王”,不曾见得一个金兵,听了几句恫吓,就自称奉命“宣抚”,没有守土的责任,急匆匆逃回东京去了。金使者在东京公然威胁朝廷,大臣白时中、李邦彦吓得面无人色,低声下气,问怎样可以避免战争,使者高声道:“不过割地称臣罢了!”宋朝的大臣吓得不敢向他们讲一句硬话,立即派出了第一个求和的使者李邺,皇帝也考虑南迁了。
金兵推进得非常迅速。东路军从平州出发,早在关内,宋人无险可守。10月,宗望攻下檀州、蓟州。12月初,郭药师叛变,金兵不战而入燕京。从此金兵命郭药师做先锋、引导金军大踏步南下了。西路军在12月初出兵,朔州、武州、代州等地,到处都发生义胜军内应的事件,18日便到太原披下,开始围攻。
紧急军报不断传到东京,中山府(河北定县)连奏三次:金兵分道南下。12月22日,金兵越过中山南下,宋政府估计:敌军可于10天内到达京师附近。徽宗义气又伯)一度香厥过去,匆匆下了一道罪己诏,禅位耠太子(钦宗),自己带了蘖京、童贯、朱等人,逃往南京(河南商丘),准备继续逃往东南。
12月23日,钦宗赵桓即位,明年改元靖康。他怎样来应付这局面呢?执政大官都在作“走”的打算。钦宗派何灌、梁方子统兵2万把守浚州(河南濬县)黄河侨(当时的河道在今道以北,流过浚州的南面)。兵士缺乏训练,不会骑马,两手抓住鞍子不放,惹得东京的居民都好笑。宋朝的军事政,治实在太糟了。不是这个样子,女真贵族的灯略如何会得逞,中原人民如何会遗到大灾难!
一部分爱国的官吏儒生再也忍不住了,他们挺身而出,要求保卫国土,要求改善政治。太学生陈东等上书说:今日之事都是萦京等六贼败坏国宗的结果,请求杀这六人,“传首四方,以谢天下。”太常少卿李纲早在直和元年就上书请朝廷防外患,这时又建议:“攘除外患,使小国之势耸;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他极力强调:“祖宗疆土子孙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钦宗穴刮升他做兵部侍郎,但还没有资格参预决策。
靖康元年(1126)正月初2,金东路军攻破浚州。梁方平往北岸,见敌兵到来,便仓皇逃走。南岸守兵望见金兵旗帜,便放火烧桥;接着也垒部溃散了。黄河天险竟没有一人防守。金军在河边寻得几只小船,花了5天工夫,骑兵方才渡尧,步兵大牢还在北岸,一边渡,一边走,队伍混乱不堪。这样子的金军竞丝毫不受抵抗,到达东京城外。原因很简单,他们渡河的时候,来人议论还没有决定哩!
正月初3,濬州失守、金军渡河的消息报到东京。钦宗和大臣们于初4日商议出走,李纲看见事势危急巳极,要求见驾奏事。知东上合门事朱孝庄诅:“照例,宰相执政没有退出,从官是不能求见奏事的。”李纲道:“这是什么时候,还能讲旧例吗?”这样,他才能进殿,立在执政的下首,向皇帝提出坚守京城的主张。大官僚地主们千方百计想要逃走,白时中先说;“京城哪里守得?”宦官陈良弼也竭力夸大缺乏守城器械,企图证明防守的不可能。李纲驳斥他们道:“天下城池拥有比得上京城的,如何不可守?”狡辩被驳倒后,白时中索性耍无赖起来,他提高了喉咙道:“李纲,你难道能出战吗?”他自己贫生怕死,却想借此来恐吓李纲。李纳答道:“陛下不以臣为庸儒,若使治兵,愿以死效!不过人微官卑,不足以镇服士卒而已!”钦宗立即升他做淘书右丞,这是执政官了。李网又再三说明坚守的必要,最后,钦宗已经倾向留守了。宦官王孝竭在旁奏道严陛卞怎可留在此地!”这个皇帝又吓得而孔变色,流泪要走。李纲再三哭拜要求,才有转机。
当天夜里,皇帝又变了卦,传令天明出发。初5日早晨,李纲上朝,见禁卫军都巳披甲,宫人们正待上车,已是行色匆匆的模样了。李纲高声对兵士们说:“你们愿意死守京师呢?还是愿意保驾出走?”将土们一致高呼:“我们愿意死守!”在禁卫军士气激昂的情势下,李纲才把皇帝勉强留住。钦宗知道将士家属都在城里,强迫他们出走,半路上一定溃散,那时候“敌人知道皇帝走得不久,用快马来遗,如何抵敌?”李纲这几句话打动了钦宗的心,于是决计守城。李纲被任命做亲征行营使,指挥守城军事。这一着的成功,关键在于土兵群众的支持,是很明白的。
李纲接受任命的时候,金兵已经将近渡完。京城防御工作,一切都得从头做起。他在每一面城墙上,布置守兵12000余人,准备下礮、弩、砖石、櫑木、火油等物件。另外设立前后左右军共4万人,中军8000人。前军保住通津门外延丰仓;后军守住朝阳门外濠问最浅狭的樊家冈,补救城防的弱点;其余3个军留在城里,策应四方。布置才有头绪,敌人便于初7日兵临城下了。
金军到了东京城外,就直奔西北角的牟驼冈。此地有养马两万匹的天驷监,粮贪饲料,堆积如山。金军根据郭药师的情报,占据这个地方,吃宋朝的粮食,打宋朝的首都。他们自己也好笑道:“南朝真是没有人,如果用一、二千人守住黄河,我们怎么渡得过来!”
南朝真的没有人吗?不是的,只是人的手脚被统治集团束缚住了,舒展不得。束缚略为松些,手脚就会发出巨大的威力。金兵第一天玫宣泽门,几十只火船顺流而下。李纲派两千名敢死队,用长钩子钩牢火船,再投掷石块,把它们全部打碎,斩获了100多人,给敌人一个小小的下马威。
以钦宗为首的腐朽统治集团依旧畏敌如虎,基本以妥协投降为国策,一面守城,一面派入到金营求和。金人的主要条件是500万两、银6000万两、缎百万匹和割太原、河间(河北河间)、中山(河北定县)三镇。这笔金银在当时是骇人听闻的数字,李纲指出:“踢天下人的财产还不够,何况一个都城呢?”三镇实陈上包括十多郡,山西的山地,河北平原上限制骑兵冲突的池塘湖泊,都在其中,割让以后,东京一无屏障。这样的条件,皇帝却答应得下来,立郎下诏害给三镇,要他们归金;立郎在京师搜括民间金银,得金20万两、银400万两,运往金营。
皇帝畏惧敌人如此,实陈上的形势却并不可怕。金人原定计划:西路军下太原,取洛阳,隔断西北边防军到东京的道路;东路军从河北直扑东京,然后两路会师,打破东京。但是东路军虽照原定讦划到了东京,西路军围攻太原,却始终不能得手。于是宗望的东路军变成孤军深入,6万人围攻京城,数量还不及宋朝守城兵,河北重要城池都在宋人手中,西北边防军以及各地驻军,纷纷入援,共达20多万人。照形势看来,应该害怕的是金兵,决不应该是宋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金军初到,在京城附近各县,到处横行;后来勤王兵逐渐到达,金军的小部队就不敢出营独立行动了。
的确,京师被围以后,形势逐渐转变得对来有利。援军逐渐结集,土气也很高。西北老将种师遣在途中遇见统制姚平仲的7000人马,便一同进发。他们到洛阳,听见金兵已到京师,有人认为兵马太少,不如留屯泛水,师道说:“不对,我们鼓行而前,敌人那里料得到虚实。都城中知道梭兵到达,士气自然百倍。”于是沿途散发榜文,声称种少保领西兵百万出来。他先濒20个全装披带的骑兵,带了蜡丸密书,直奔京师。当时金军游骑,到处骚扰,这20骑碰到敌兵,直闯过去。金军知道西兵耍到,连忙牧兵入营。这20名骑士毫无损失,安叠进入京城。正月20日,种师遭到京。他对钦守道:“京城周围八十里,如何可围?城高数十丈,粮食可以支持几年,是攻不破的。”他又说:“金人不懂兵法,那有孤军探入重地而能安然撤退的!”钦宗道:“已经讲和了。”师道答道:“臣领兵打仗,为国效劳,其他的事不敢问讯。”他已经清楚地看到金兵的弱点,也明白表示对和议的反戚。
侵略战争激起了广大军民杀敌卫国的决心。燕山府官员沈琯诈称讲和,金兵把他放回。他受冻忍饥,步行到京师,把所见金军虚实,告诉政府。他指出金兵调集中年,组成这样一支军队,如能把他歼灭,金便不容易再举兵了。他又指出:到京后在茶馆里休息,听人们谈话,都愿意出战,只恨没有出击的命令。从这里可以看出围城中军民的心理。
这个有利的局势,宋朝并没有加以利用。议和一直在讲行,实际上是边守边谈。谕军事,事杖也不统一。李纲要求使种肺道、姚平仲等受他节制。钦宗不许,另设宣抚司,使种师道做宜抚使,姚平仲做都统制,指挥勤王皋马,又将前后军拨归宜抚使,于是李纲主持的行营司,只管得左右中军。
种师道与姚卒仲对作战方略,意见不同。种师道主张以逸待劳,只等金兵吃光粮贪、不得不退之时,乘势追击,可保万垒。姚手仲主张速战,直接向钦宗提出意见。2月初1日,姚平仲领兵1万,夜袭金营。这一着太冒失,金兵悬军深入,怎会不做准备呢!平仲既败,种师道认为本来不该夜袭,既已做了,索性第二夜再来一次,出其不意,很有成功可能;如果仍旧不得手,那么以后每夜派几千人轮流进攻,使敌人无法睡觉,不消10天,敌人自然逃走。这也是切实可行的好办法。
一心只想投降或逃走的大官僚们却利用夜袭失败的机会,造谣诠西兵被敌人垒部歼灭了。钦宗吓得赶紧罢种师道兵权,把李纲革职,改任蔡懋做行营使。这个蔡懋下令禁止守兵施放箭右,闱得人心恐慌。宗望派使者进城质问夜袭的事情,宰相李邦彦当着钦宗的面,无耻地向使者道:“用兵是大臣李纲和姚手仲自作主张,不是朝廷的意思。”
割地议和,眼看就要实现。东京军民非常愤怒,挺身出来斗争。2月初5日,太学生陈东等数百人,到宣德门下,伏阙上书,要求坚持抗战,恢复李纲、种师遗宫职,罢免奸臣李邦彦等。他们明白指出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等初得警报,便送家属出京,造成京城中骚动不安的局面;又指出他们主强投降,见李钢小败,不以为忧,反以为喜。陈东代垒城人民表示了大多数人的态度。他说:罢免李纲的命令传出,土大夫失色,兵民骚动,大家流涕相吊,都说不久要为敌人所掳了厂他最后坚决地要求钦宗考虑人民的意见,说道:“陛下若以臣等之雷为未足取信,试御楼呼耆老一问之,呼军民一间之,呼行道商旅一间之,试杏百官君子使言之,必皆曰:纲可用,而邦彦等可斥也!”
东京军民听得太学生上书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万人自动集合起来,跟太学生站在一起。那时恰巧李邦彦退朝出来,军民駡道:“李邦彦,你是浪子,岂能做得宰相!”原来李邦彦浮薄没有品行,出名叫做“浪子”,向来为人民所瞧不起,如今卖国求和,怎么不惹人痛恨!众人一边骂,一边拾石手投过去打他。这个浪子见机,赶紧逃进朝堂,才得没吃大亏。钦宗命令宦官宣布接受军民要求,有人想散了,群众喊道:“知他是真是假,必须见了李右丞、种宣抚才退!”群众把宫门外的登朋鼓,打个不停,把鼓面也打穿了。数万人,叫喊的声音震天动地,而且人越聚越多,后来据说竟有数十万人之众。开封府王时雍带了几十名兵士和刽子手,妄想弹压,责备太学生“胁迫天子”。太学生理直气壮地道:“以忠义胁天子,不此以奸佞胁天子好吗?”众人拥将上来,王时雍见势头不妙,连忙逃走。主管殿前司王宗础怕事情越闹越大,劝钦宗接受。钦宗没法,才宣布重新起用李纲、种师道,立郎宣召进宫。内侍朱拱之宣召李纲太迟,立即被群众打死。李细和群众见了面;群众还要求见种师避。种师道乘车进城,群众揭开帘子,看见真是“老种”,才欢呼解散。
这一次闹了一整天,群众终于达到了目的。这是我国历史上士民第—次自动团结起来,制止投降的光荣史迹。
李纲复了职,便命令杀敌者受重赏。金兵知道城里发生的事件,看情形不妙,不等金银数足,取了割让三镇的诏书,于2月初8日退兵了。宋朝宣布京师解严,一重难关总算逃过了。
金兵满载而归,种师道请求乘他们渡河时猛攻。李纲请隶派大军“护送”出境,令将士看有机会便攻击。宋朝政府拒绝这些请求,禁止各军对敌作战,并派使者到军中监视。统制马忠有二次与金军遭遇,金兵挑衅,杀伤数人。宋兵眼睁睁地看着,非常气愤。有一个土兵忍耐不住,自动杀敌一人。马忠怕使者报告朝廷,只得把这兵士斩首,井向敌人陪罪。在这种情形下,金兵才能安然退去。然而无论如何,侵略军终于撤退了,大官僚地主认为不能守的京城毕竟守住了。这是李纲、种师道等的功绩,是广大爱国军民的功绩。后者是更其重要的,因为不是军民自发的起来抗敌卫国,制止宋朝统治者的投降阴谋,李纲、种师道是建立不出任何功绩来的。
二、两次围城之间
东京解围之后,皇帝和大官僚地主以为危机已经过去,不考虑怎样抗敌,只做“安内”的打算。从他们看来,即使敌兵再来,只要献上土地金银,可以使他们满意而去;人民敢聚众威胁天子,却是心腹之忧;李纲、种师道受群众的拥护,决不是可靠的人。李邦彦虽巳罢免,钦宗和他任用的大臣唐恪、耿南仲都是这样看法的。耿南仲更露骨地讲过:土民伏阙上书是李纲指使出来的。因此,他们的急务就是怎样来巩固钦宗的地位。
由这个目的出发,他们也做过一些“好”事。钦宗在解围以前,便流放王黼,使武土在东京附近的雍丘县村中,把他杀死,假托被盗所杀。接着斥逐梁师成,在路上觞死。解围后,道君皇帝回京,钦宗叉把蔡京父子放逐到广东,蔡京死在中辽,蔡攸后来也被杀掉。童贯也受到同样处分,先被斥逐,然后正法。钦宗杀这些人,实在并不是杀贼,不过因为门己做了皇帝,而蔡、童等人是站在父亲一面的,他害怕徽宗复辟,因此才赶紧清除这批人物。
对于抗战有功的重要人物,一解围,就用年老做理由,解除种师道的兵权。李纲是文官,有大功劳,只得暂时从缓,慢慢寻事害他。至于士民聚众上书,更明令:“士庶有以伏阙上书为名者,意在作乱,今后如更有似此之人,仰三衙收捉,并从军法,令王宗础斩讫奏闻。”人民挽救了宋政权,宋政权却以严刑来报答人民!
他们全心全意搞这些花样的时候,敌人的军事行动扔旧在进行。金西路军还在攻太原,而且宗翰听见东路军在东京发了大财,眼红得很夕派使者到东京来讨。东路军向北撤退,想接收中山、河间两镇,受到两地军民的抵抗,河北也在进行激战。腐朽的统治集闭在对付外患问题时,略见转机就乐观得以为马上可以胜利,一过挫折就害怕得立即屈膝投降,这是他们的规律。此时金军不在城下,没有什么可怕,两河都在抵抗,于是主战论抬头;钦宗于3月土6日下认,高唱“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俨然是抗战的样子了。
这时,主战的御史中丞许翰同知枢密院事;种师道出任河北宜抚使,驻在滑州;姚古、种师中分援河东、河北,似乎颇有作为了。姚古是姚平仲的父亲,也是西北边将;种师中是师道的兄弟,种家在西北三代将家,师中老成持重,很有威名。论将帅人选,在当时不能算差。姚古收复一度被金兵占领的威胜军(山西沁县);种师中进入河北,围攻中山、河间的金军怕被夹攻,都解围退走。他们不能诠完垒没有战绩。然而军政不修是当时的通病,这些部队也不能免;事权不一,将帅常被掣肘,更不可避免。因此,他们最后都不觅溃败。
金军还在围攻太原,政府便令种师中从井陉进河东,救太原。师中连胜几阵,收复寿阳、榆次等县。然而金军毕竟是强敌,要解太原之围,还该作万全的打算。许翰不明白这道理,一味催促进兵,甚至二夫打发六、七逼人下书,责备师中“逗挠”。师中不愿意在晚年因“逗揍”得罪,便冒险进兵。5月9日,他走到寓太原106里的杀熊岭,被优势敌军围攻。来兵缺粮,战士每天只得到一勺豆,吃木饱肚皮。军犒银两又不够,战士用种臂弓打退了敌人,要赏赐却拿不出东西,将士心怀不满,溃散的很多。师中率领几百名亲兵宛战,身妥四伤,为祖国牺牲了。金军乘势向南,迎击姚古。这支兵马也很快地溃散了。
军事上受了挫折,耿南仲一班主和派又抬头了。他们主张依旧割让三镇,乞求和平。李捆反对,他们就乘种师道以老病请求辞职的机会,推荐李纲做河北河东路宜抚使。这是他们借抗敌之名,寻事害人。他们明知李纲是文官,做不来人帅,要他失败,就加得上罪名了。李纲要兵,没有兵;耍钱,没有钱;集结起来的部队,被朝廷下令遣散。但是,进兵的日期却不准“迁延”。李纲不得已,只得于6月27日,出京师。他进到太原附近,指挥各路军队,约了日期,一同进兵。但是将领们都另受朝廷直接指挥,对李辋的命令,置之不理。结果,自然是打了一场败仗,这时巳在8月中了。于是李纲以“专主战识,丧师费财”的罪名被放逐;许翰也被排挤出政府了。
就在这时,金军两路主力又南下了。9月初3,被围250天以上的太原陷落。太原防御战是抗金战争初期的光辉史页。宋将王禀等领导军民,拒绝敌人的招降,誓死固守。金兵最后猛攻时,架炮3座,发射的石块此斗还大,力能破坏城上的防御设备。王禀在城上架了木栅,下放盛糠的布袋,掩护防御设备。金军用木料填没壕沟,都被王禀放火烧掉。金军一切办法都使尽了,太原城依然象山岳般屹立着。然而外无救应,内无粮草,皮甲、野草都吃光了,军民力尽,终于被金军打破城池。王禀率颔饿兵巷战,还能突围而出,因金军追得很惫,投汾水而死。这—战证明中原军民有决心、有力量,可以打败任何敌人的侵略。他们的失败完叠是统治集团所造成的。太原的死难将士是光荣的。张孝纯是太原总帅,斥责过童贯的逃跑,也与王禀共同坚持了8个多月,可是城破之后,做了俘虏,却不能坚持不屈,后来做了伪齐大官,终于遗臭万年。
10月里,东路军也于初5日攻陷河北重镇奠定(河北正定)。知府李邀、兵马都钤辖刘翊坚守40天之久。他们在金军将来的时候,就派使者带了蜡书(把文件藏在蜡丸里)走小路去报告朝廷,后来又陆续派人求救,前后34次,都没有回音。城破之后,敌人捉住李邀,要强迫他做汉奸,用火烧他的须眉肌肤,他绝不届服,最后被敌人残杀。刘翊率兵巷战,突围不出,不愿落灭敌人手中,自缢而死。
金兵攻破太原、翼定夕都费了不少时间,付了不少代价。两地军民抵抗的猛烈都足以振奋人心。金兵的烧杀抢劫更激起人民无此的愤怒。河北、河东一带的抗金斗争从此一天天的高涨起来了。然而对于北宋统治集团来说,军事的挫折只造成了投降派抬头的结果。唐恪、耿南仲等决心割地议和,下令禁止各地军队勤王。将头们因为讲和,都闭上营门,不再出战。金军却一面假意谈判,一面长驱直入。于是东京第二次被围的局面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事件了。
三、金兵第二次南下与靖康“北狩”
太原、奠定失陷以后;两路金军长驱南下。宋朝李纲被斥逐到南方去了;种师道患重病,在10月中死了。朝廷派出一批批的使者,到军前求和。金兵一面答应讲和,一面照样攻城夺地。宋军将领因为议和,涫极怠战。在这种消沉的空气中,在军政腐败、待遇恶劣的条件下,士兵看不到前途,军队几乎瓦解了。
太原失陷后,山西南部的平阳府(临汾)是河东重镇,北面有回牛岭天险,可以防守。金兵到岭下,怕宋兵居高临下,施放筛石,不敢进攻,不料守兵会得自行溃散,天险竟同虚设。当时有人目睹河东的官军,伤病土兵枕籍于路,没有医药,没有粮食。士兵的口粮常不足数,菜钱中夹杂没人肯收的铁钱。9月天气,已银寒冷,土兵预不到服装,还有赤膊的。将校每日酗酒,不问兵事。上面发下犒赏,多被官吏中饱。回牛岭的守兵每天只籣到一点碗豆陈麦,大伙儿冷笑道:“吃这样的东西,打什么仗!”这样一个失败的局面完全是宋朝封建统治阶级造成的。他们把士兵群众陷入绝望的境地,才引起一次次的溃败。
金兵过了回牛岭,10月24日,打破平阳府。于是金西路军从泽、潞(山西晋0s9、长治)进兵,下太行山,破怀州(河南沁阳),到河阳(孟县),与宋军隔黄河对峙。南岸宋军有12万人,兵势不弱。金将娄实知道可用虚声恫吓,便集中战鼓,通宵打击。宋营听见鼓声不停,果然惊慌逃散。金军不过抵抗,安然渡过了大河。这时是11月13日。
宗翰过了河,攻陷西京(洛阳),分兵扼守潼关,断绝西北援军的来路,一面向东进军汴梁。这时东路军宗望也从大名府(河北大名)方面渡河南下了。
东京城里,不断得到金兵逼近的操报,人心惶惶。统治集团还是相信:只要屈膝,便可保全自己。汉奸王云曾经做过求和使者,竭力主张派康王赵构(钦宗的哥哥)到宗望军中求和。朝廷果然照办十条件是除割三镇外,尊金主做皇伯。金人派使者来要求以黄河为界,又要求派亲信大臣办理割地事务。朝廷果然派耿南仲、聂昌前去。
然而,金军还是在向京师进兵。11月24日,宗望军到城下;闰11月初2,宗翰也到了。这一次,金军两路会师,宋军虽则还有7万守兵,只是事前毫无战守准备,此起上一次来,形势坏得多了。府恪、耿南仲对这要负主要责任。他们一心求和,命令各地军队不得“妄动”,所以没有勤王兵马前来。
封建统治者到了穷途末路,霓相信一个自称使六甲法的郭京,打算靠神兵退敌了。这个无赖骗了大量钱财,招人当“神兵”,不管技艺,只问“八字”,7779人,10天便招足了。金兵攻城,他只是谈笑,自称要选“好日子”才能进兵,包管一举成功,恢复太平。闰11月25日,郭京决定出战了。他令城上守兵下城,不准偷看,然后大开宣化门出战凸“种兵”出城和金兵一接触便溃败了,“郭京在城楼上看见,推说下城作法,领着一些党羽溜走了。金兵乘此机会,打破了城池。
当时局势其的毫无挽救余地吗?不是的。金人的侵略越深入,人民抗金的热情也越高涨。黄河南北,京师内外,跟着金军敛骑的足迹,一面是腐朽统治集团的土崩瓦解,一面是抗金斗争在沸腾起来。
先看两河,康王路过长垣(河南长垣),就有人民拦路叫喊,劝他起兵。到了磁州(河北磁县),人民又拦路劝他不要自投虎口,守臣宗泽也竭力挽留。汉奸王云是康王的随员,他曾夸张金兵攻城的力量,说翼定城此京城高一倍,金兵一下予就攻破了。这分明是胡说,京城天下无比,怎会此奠定低;金兵攻直定40天,何尝一下子攻破!磁州人民为义愤所激,便杀了这汉奸。康王因此能够留下,没有白投虎口。割地使者耿南仲、聂昌知道两河人心激昂,受命时便很害怕。耿南仲陪金使到卫州(河南汲县),乡民要促他们,两人吓得狙狈而逃。聂昌到绛州(山西新绛),当地军民闭门不纳。他硬婴进去,结果被军民拿住,碎尸万段而死。
河北、河东各地城池,多数仍在宋军手中。中山孤立敌后,也仍在坚持。宗泽更指出:邢(河北邢台)、沼(河把永年)、磁、赵(河北邯郸)、相(河南安阳)五州,如各有两万精兵、敌攻一郡,四郡同去救应,那就等于一郡有10万大军。宗泽的意见是正确的。宋朝地大人参,有深厚的潜在军事力量,武装起来,团结起来,就可以发挥作用。当时出问题一般是没有把人民武装起来,有的地方武装了一部分群众,也只是以乙城一地的力量,单独作战,终于免不了失败。宗泽的主张得不到实行的机会,是极可惋惜的。
廉王留下后,就到相州,奉命组织大元帅府,领兵1万,渡河救京师。政府却又派使者通知他:正在议和,暂勿进兵。当时汪伯彦和宗泽都是副元帅,汪伯彦相信和议;宗泽主张直趋澶渊(澶州即河南濮阳),进兵解围,不要中敌人的狡计。汪伯彦等不愿进兵,劝康王派宗泽先行出发。宗泽领了2000人单独前进;康王和汪伯彦等却向东躲到东卒去了。
宗泽从大名到开德,连打13个胜仗。他劝康王号召各路大军到东京会师,又通知附近几位大将合兵前进,他们却以为宗滓发狂,置之不理。宗泽到卫河以南,陷入敌军包围,他下令道:“今天进也死,退也死,不可不死中求生!”土兵都拚命作战,人人以一当百,杀敌数千。宗泽预料敌人不甘心失败,获胜后立郎转移。金兵连夜赶来反击,扑着一座空营,大威惊奇。这一支小小的队伍,使敌人大为头痛,生动地证明宋朝人民有足够力量可以打败金军。
黄河以北有这样的军民,有这样的将领,但是东京只下“开门出降”的命令;康王只采取沼极逃避的手段。军民的力量没有充分发挥的条件,斗争的心情是火热的,但是行动却只能限于一些分散的活动。
在东京城里,即使城垣失守,事势还有可为。东京的军民和部分爱国官吏始终激昂慷慨,坚强不屈地对金兵进行斗争,也对投降派进行斗争。城破之前,防军几次打退进攻,破坏金兵攻城的器械,如果不用什么“神兵’,决不会很快陷落。宰相唐恪从钦宗巡城,人民耍打这个主和卖国的官僚,使他不得不自行辞职。金兵破城,占领了城垣,因为受到军民猛烈的抵抗,竞不敢向城中推进,只是痴惺惺地宣布议和退兵。城里军民的情绪不因局势危急而低落,相反地,却更加高涨起来了厶卫士们冲进都亭驿,杀死金侠刘晏。几万军民用大斧劈开宫门,求见皇帝,要求继缤抵抗。卫士长蒋宜带头几百人,要保护皇帝突围出去。人民并没有向强敌低头,坚决地准备抵抗下去。但是反动统治阶纽不肯相信人民,他们始终认为对敌人可以屈服求和,而人民势力的抬头是最大的危险。钦宗劝告请愿的群众解散。大臣吕好间强调突围的危险,使卫士们放弃这企图。事后,朝廷还害怕他们“作乱”,丧心病狂地把为首的蒋宜、李福杀害了。
在圣城军民要求决战的呼声中,金兵有所忌惮,不敢乘势占领垒城,只是要求皇帝亲自到营中讲和。钦宗去后,人民都站在泥泞的雪地中等他回来。这实质上是当时人民爱国心的表现。可是在古老的时代里,数千年当中,一直有个问题:好人没有组织。因此一时为义愤所激,群情激昂,显得雄伟有力。时间稍久,临时结集的群众解散了,力量也就发挥不出来了。当时的群众就是如此,没人领导,没入组织。既然朝廷决心屈服,金兵就可以要金银,要土地,要骡马,要宗室,要文物。金人要什么,统治者就给什么。要金银,就尽量搜括民间的金银;要土地,就派出20多个使者到两河割地。皇帝和部分大官僚幻想金人欲望满足后会自行撤退;另一部分大官僚进一步认贼作父,热诚地为新主子服务了。钦宗第二次进金营后,金人就宜布把徽钦二帝废为庶人。他们耍太上皇(微宗)太后太子,大将范琼就威迈一行人等上车,人民望见了号哭,范琼立刻杀死数人示众。金人要成立伪组织,留守王时雍等立刻拥护金人指定的张邦昌做“大楚皇帝”。要宗室,开封府徐秉哲命令五家联保,不准人民藏匿,搜出3000多人,押到军前。北宋政权就是这样被卖围贼们断送了!
在金人勒索榨取的期间,人民并没有届服。金兵向城中人买酒,军民耠他们的是尿。皇帝被扣留了,军民到留守司请愿,要求发给武器,准备作战。留守司不肯,人民就私自制造。所有这些白发的反抗都被统治集团禁止了。留守司逮捅带头要求分发武器的李宝等17人,杀头示众。封建官僚就是这样子对新主子忠心耿耿的。
少数爱国官吏在万分困难的局面下,设法组织抵抗。吴革是其中的一个主要人物,也是常为后人所记忆的一位英雄。吴革这人,年轻时就喜欢谈论兵事,考进士不中,就往西北边防军中纣个出路。金兵第一次围京师,他在陕西做统制官,便领兵动王,后来又解过辽州之围。金兵第二次围京师,他会屡次献计出兵,都没有实现。破坡以后,他以设立账济所为名,招募勇士,组织了几万人,隐藏军器,练习弓箭。太学生臭铢、徐伟等数十人也都参加。他们准备在靖康2年3月初8起事,先杀汉奸范琼等人,然后分兵冲出城门,杀进金营,夺还二帝。不料张邦昌的伪组织就耍戍立,吴铢等都劝他赶紧发动。初6天朗以前,卫土数百人武装前来,说张邦昌来日就要即位,非即刻起义不可。吴革不得已,彼甲上马,就领着这几百人出发。可是事机不密,早有人报告了范琼。吴革等走到金水河西,就被范琼的部队包围。汉奸左言假意表示跟他合作,骗他下马议事,乘势把一行人拿住杀了。这位将军死时面不改色,骂不绝口。泊息传出去后,满城人听见了,都为他流泪。
金兵胜是胜了,然而两河各城大多拒绝投降,东京民气激昂,勤王军宗泽离京不远,范致虚颌陕西兵进迈西京,形势使金兵不能久居中原。他们勿匆地建立了伪楚,就从3月27日起开始撤退,到4月初1,才完全离开京师。那一天,东京居民听见金兵退完,叉悲又喜,登城观看,人人都有无穷戚慨!
金军撤退时,带走了彻钦二帝、宗室妃嫔几千人、法驾仪仗、礼乐器具、天文仪器、珍宝玩物、皇家所藏书籍,天下州府地图、各色有技艺的人、工匠倡优。汴梁城中公私蓄积,一扫而空。大批的赵氏贵族男女,完全做了女真贵族的奴隶,他们是自作自受,丝毫不值得怜惜。封建统治阶级的史书把这件丑事叫作“北狩”,聊以遮羞,然而羞又如何遮得化呢!
北宋政权灭亡了,人民受到了金军的屠杀掠夺,激起了反抗的怒火,抗金斗争没有灭熄,反而越来越高涨了。
在另一方面,女真贵族在搜括汴梁财富人口时,表现了无比的贫欲。他们受了投降的官吏宦官的教唆,指名索取。他们索取仪仗,使金图君主学会中原皇帝的摊场。他们索取宫中与蔡京、童贯等家的歌童舞女,激坊乐工,好让女翼真族享受中原君主大官的荒涅奢侈生活。他们索取打造金银玉器的工匠、弄影戏、小说、以至弹筝、琵琶等艺人,使这些工匠艺人成为女真贵族的奴隶,供其取乐。宫中玩好物件,小至奕棋博戏的器具,一样不肯放过。从这些财物人口,可以想见女真贵族以后的生活。战争正是为这些贵族的利益服务的,广大的女真族平民从战争能够得到什么呢?完颜阿骨打宣布反辽时,女真人进行过正义的反压迫的斗争;然而此刻却是彻头彻尾的侵略战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