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平与崖山之役
二王奔硐州
二王移驻官富、古瑾期间,宋将张镇孙进复广州,文天祥、赵时赏由梅州分复吉、赣诸县,张世杰进讨蒲寿庚于泉州,遣将高日新复邵武,淮兵在福州者,亦欲谋杀王积翁以应张世杰,局势渐有好转。1277年秋,元福建宣慰使唆都向朝廷禀报说,据“密探得残宋建都广州,改咸熙(景炎)元年”。鉴于宋人以官富为基地,陆续收复闽粤沿海诸城,元世祖忽必烈遂决定出兵扫平之。
当时,元廷的部署是:由唆都率一军,取南剑州进援泉州,寻机与张世杰决战,由左丞塔出率一军入大庚岭,直取广州;由参政也的迷失率一军进取邵武,以入福州,由元帅刘深以舟师下海,进攻官富,合歼二王。
在元军的强大攻势下,南宋在闽粤的残余势力遭到彻底失败。在福建方面,唆都遣招讨使百家奴,丁广取建宁之崇安等县及南剑州。张世杰得知元军大至,遂从泉州撤围,退至浅湾(今香港新界荃湾),唆都率军追至同安县答失寨,逛海县镇悉为之招谕而下。接着,唆都遣其子百家奴率一军,配合塔出军进攻二王驻地宫富场。
在广东方面,瘩出军年九月入庚岭,十月围广州。十一月,在唆都与吕师夔的会攻之下,广州城陷厂张镇孙死之。
这时,江西宣慰使李恒亦奉旨,与右丞阿里罕、左丞董文炳“合追益王”。众议所向,皆谓旨趋福建。李恒却说:“不可。若诸军俱在福建,彼必窜广东,则梅岭,江西非我有矣,宜从厂东夹攻之”。李恒遂率军至梅岭,“幂与宋兵遇,出其不意败之”。
在闽粤各地皆失的情况下,宋末行朝的生存完全依赖于张世杰军。张世杰从泉州退到浅湾,遭到元帅刘深舟师的进攻。这时,正在进攻潮州的唆都,由于宋知府马发不降,唯恐“失富场之期,乃舍之而去。”在官富场的基地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张世杰只好挟二主走秀山(今广东东莞市虎门)。十一月,陈宜中、张世杰等奉二王幸沙冲,暂宫于马南宝家。居数日,元兵陷广州,秀山有极袭的威胁,乃自秀山西潭珠江口而过香山县(今广东中山市)境。十二月,二王入海,至井澳(今广东中山市南大洋中)。“飓风坏舟几溺死,遂成疾。旬余,诸兵士始稍稍来集,死者四五”。元将刘深复发兵袭井澳,张世杰力战却之,二王迁舟于谢女峡(与井澳同在中山市南大洋中)。刘深追至七州洋,(又作七星洋)。大战洋中,夺船200艘,执帝舅环卫官俞如鞋以归。
在刘深水师的追袭下,陈宜中欲奉帝呈走占城,乃先入:占城;谕意。及陈宜中入占城,宋节度使苏刘义不以为是、擢舟追之,不及而返。1278年春,御舟既“往居占城不果;遂驻硐州”。
帝昺即位
同年(1278年)四月,帝自井澳遇风,惊悸成疾厂及至移驻硐州之后,病势转危,十五日遂崩于舟中,时年仅11岁。帝呈病崩前,曾由陆秀夫草拟《景炎皇帝遗诏》,诏以其弟卫王昺继位。由于时局日非,“解臣皆欲散去。”独陆秀夫仗义执言说:“度宗皇帝一子尚存,将焉置之?古人有以一旅一成中兴者,今百官有司皆具,士卒数万,天若未欲绝宋,此岂不可为国邪?”于是,乃与众共立卫王为帝。即下诏于四月二十一日登极,改元祥举,是为帝昺。时昺年方8岁,乃以陆秀夫为左丞相,苏刘义为殿前都指挥使,与少傅,枢密使张世杰共秉朝政。升硐州为龙翔县,升广州为翔-龙府,并奉杨太后垂帘听政。“时世杰驻兵崖山,秀夫外筹军旅,内调工役,凡有所述作,又尽出其手。虽匆遽流离中,犹日书《大学章旬》以劝讲”。
雷州陷落
宋末行朝帝星病崩、帝昺继位之地硐州,“屹立海中,当南北道,隶化州”,“六军所泊,居雷、化犬牙处”,与雷州相距不远,固此,雷州的存亡对宋末行朝的安危关系极大。
先是,阿里海牙初定广西后,以史格为广南西道宣慰使,留抬静江。为了稳定元军在广西的统治,史格即派郑何、朱国宝等5方户镇戍贺、昭、梧、融、邕5州,马天麟等10名千户分戍浔,宾、横、容、象、柳、廉、钦、高、化10州。正是在此背景下,故有广甫西道宣慰司遣总管崔永、千户刘澄、王德用“招降雷、化、高三州”的记述,而其时宋元交相争夺,雷、化等州实未落入元人之手。
宋末行朝移居硐州后,宋臣曾渊子自雷州至行朝,被任命为参知政事,广西宣慰使,开督府于雷州。元军攻之,曾渊子奔还硐州。五月,张世杰派张应科,王用将兵数万再次攻取雷州,元万户刘仲海出击,张应科3战皆失利,王用投降。王用并向元军报告:“已死,世杰等立昺,改元祥兴。士卒止万人,而硐州。无粮储,闻琼州守臣欲给粮二万石,海道滩水浅急,难于转运,止有杏磊浦可通舟楫,宜急以兵守之”。于是,雷州总管忙兀等得其说,即命将进军,为战守之计。六月,王应。科再战雷州,死之。知高州李象祖也投降元朝。张世杰悉众”包围雷州,“城中绝粮,士兵以草为食”。但由于史格已牢牢控制了附近州郡,并调兵漕钦、廉、高、化诸州粮供应雷州。张世杰久攻不下,遂撤围而去。
元军占领雷州,不仅给驻硐州的南宋行朝以极大韵威胁,而且也取得了进军海南岛的必不可少的跳板。十月,阿里海牙奉诏来到雷州前线,派史格亲自镇守雷州,以遏止张世杰向西突围逃亡交趾。阿里海牙率军航海500里追袭海南岛。其时,宋安抚赵与珞犹为宋坚守,并率兵拒之于白沙口(今广东海口),元军不能登岸。十一月,州民执赵与珞降元。接着,元军谕降苏州(今广东琼山)、南宁军(今广东儋县西北),万安军(今广东万宁)吉阳军(今广东崖县镇)。至此,海南岛悉平。由于赵与珞“素有胆略”,深得“海外诸蛮小国”尊重,赵与珞既死,“由是四州县及外蛮皆附于元”。
宋季行宫崖山
是年(1278年)六月,张世杰以雷州既失,六军泊居雷、化犬牙处非善计,不如崖山(别作厘山)在大海中安全,于是,乃自硐州“北还至崖山止焉”。“崖山乃海中之山,两山相对延袤,中一衣带水,山口如门,世杰以为形胜安之”。
崖山在今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县南80里的古井区官冲乡境,为珠江之出海口之一。其山与崖西之汤瓶山对峙如门,故谓之崖门。门阔仅里许,形成天然之港口,可以藏舟。每大南风起,水从海外排闼而入,浪涛汹涌如山,复为门所扼,其势益大。又“崖山东西对峙,其北水浅”,每日早午潮水涨落,既可“乘潮而战”,又可“颐潮而退”。
张世杰既以崖山为形胜之地,乃屯驻于此,并大造行宫。“六月,入山伐木,造军屋千间,起行宫三十间,内正殿以杨太妃故,立名慈元殿。时官民兵除逃窜死亡外,犹计二十万,多于船上住坐。资粮取办广右诸郡、海外四州。拘刷人匠,盖海院,造船支,治兵器,自六月至十月始罢”。张世杰等于崖山所建之行宫,其原本建筑早已摧毁,然杨太妃所居之慈元殿,故址犹存。现建有慈元庙,陈列宋季文物,以供后世凭吊。
宋元战争最后一役
帝昺徙居崖山后?形势急转直下,对于宋末行朝极为严峻。是年(1278)年十月,蒙古汉军数路并进,江东宣慰使张弘范以舟师由海道出漳、潮,江西行省参知政事李恒以步骑出梅岭。由于李恒之兵较近,故最先攻入广东。闰十一月,宋将王道夫弃广州遁,李恒军追击凌震于海上,获船300艘,擒将吏宋迈以下200人,又破其余军于茭塘。元军遂入广州。十二月,文天祥走海丰,兵败五坡岭,被元军所俘。
李恒入据广州,坐等张弘范军至。闰十一月十四日,宋降卒戴宝报告行朝动向说:“益王死硐洲(州),广王屯新会县之崖山,缚草架木为宫殿,凡千余楹,有船七百艘,军士尚众,山海道渡,两昼夜可抵其所,舍舟莫能往也”。
次年(1279年)正月六日,张弘范从潮阳港下海,八日过官富场,十三日至崖山,围张世杰军。十六日,李恒闻张弘范已赴海道,“即率麾下战舰一百二十艘入海。二十二日,恒会弘范于—崖山”。当时,张弘范先至山北,因水浅不通,复军“由山之东转南入大洋”,在崖门之南面控扼,李恒“以战舰二”,在北面镇守。从而对张世杰驻屯崖山之军,构成南北夹击之势。
当时宋元两军的兵力对比情况是:宋末行朝自福州入海时,有正军17万,民兵30万,内淮兵1万。及至崖山,除逃窜死亡外,官民兵尚有20万。元军追歼崖门的兵力,仅其中张弘范部从扬州出发时,有“水陆二万”。双方舰只对比情况是:“行朝有船千余艘,内大船极多”;张弘范军只有“大小船五百,而二百舟失道,久而不至”。“北人乍登舟,呕晕,执弓矢不支持;又水道生,舟工进退失据”。
因此,从整个宋元战争形势看,元军是以强军聚歼孤敌,但从崖山战役的具体兵力和舰只情况看,宋军并非处于劣势。在这种形势下,如果宋军部署指挥得当,加之为元军驾舟的船工,“皆闽浙水手,其心莫不欲南”,因此,正如文天祥所分析的:“向若南船摧锋直前,闽浙水手在北舟中必为变,则有尽歼之理?!”然而,张世杰“不知合变,专守法”,从一开始就在部署指挥上犯了大错误:
(1)不守崖门,放弃海口。当元军进至崖山时,有人告诉张世杰说:“北兵以舟师塞海口,则我不能进退,曷先据海口。奉而胜,国之福也;不胜,犹可西走”。张世杰恐军士久在海上有离心,则动必散,因此决计放弃海口死守。他说:“频年航海,何时已乎?今须与决胜负”。
(2)布长蛇阵,不可复动。张世杰既作死守计,遂“悉焚行朝草市,结大舶千余作水砦”。张世杰的作法是:“以舟师碇海中,棊结巨舰千余艘,中舻外舳,贯以大索,四周起楼棚如城堞,居昺其中。”这种结阵方式,被文天祥称之为“长蛇阵”或“一字阵”。由于“行朝依山作一字阵,帮缚不可复动”,很容易遭到对方的火攻,因此“人皆危之。”
(3)初战告捷后,没有乘胜出击。当元军初至时,张世杰曾“以游舟数出,得小捷”,但张世杰“不知合变,专守法”,没有“摧锋直前”,处于“不可以攻人,而专受攻”的被动挨打境地。
针对宋军的部署,张弘范及时调整了作战方针,先采取一系列措施,扫除大举进攻的障碍:
(1)焚宫断汲,摧毁行朝的后方基地。张弘范根据宋帝昺“栖于崖山之西山”,依靠山泉供应军队饮水的情况,“潜舟载骑兵登麓”,一举“断其汲路,烧其宫室”。
(2)坚决挫败宋军恢复汲路的努力。元军既断行朝的汲路,于是,张世杰遂“以斗舰号快船者”前来争。张弘范为了不给宋军留下汲路,又命乐总管在山麓“立寨断其汲路”,李恒则“以拨都船当之?,使前来争接水道的宋军皆败去。“自是樵汲日梗”。
(3)攻击宋军的机动小舟。元军既于山麓立寨,接着便“自寨以炮击昺舰”。这时,宋军阵中“有乌蛋船救昺”。为了消灭这批小舟,张弘范“夜择小舟,由港西潜列乌蜑船北,彻其西岸,且以战舰冲之。乌蛋皆并海民,素不知战,昺又不敢援,进退无据,攻杀靡遗”。
(4)击退宋军的挑战。元军先以缴获的乌蛋小舟,“载草灌油,乘风纵火,欲焚昺舰”,但由于昺舰预作防范,“水泥涂舰,悬水桶无数,火船至,钩而沃之,竟莫能毁”。于是,张世杰遣将周文英“日挑战数十余次,皆为弘范所败”。
在元军“据海口”,“断汲道”的团团围攻面前,宋军陷入十分困难的境地。“兵茹干粮十余日,渴甚,下掬海水饮之,海咸,饮即呕泄,兵大困”。张弘范遂通过在元军中的张世杰的外甥韩某,3次到宋军中去招降,都被张世杰所拒绝。张世杰说:“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为主死不移耳”。这时,张弘范部下谱将请以炮攻之。张弘范却说:“炮攻,敌必浮海散去,吾分追非所利,不如以计聚留而与我战也。”李恒也建议应该“逐潮水上下,宜急攻之。”
二月五日夜,张弘范指挥元军,将船开赴宋军战舰的对面列阵,“发碇与昺相对”,作好了决战的准备。
二月六日平旦,决战开始了。张弘范分其军为4,从西。南,北3面将宋军包围:李恒领一军“当昺北及西北角楼”;另外两军“分居呙南及西”;张弘范自将一军“居西南,去昺里许”。张弘范下达命令规定:宋军待“潮退必南遁”,这时部署在南面的元军“急攻,勿失之”;部署在西北方的元军,则须等待音乐声大作时“乃战”。敌舰如果从西南方溃围,则由张弘范引军“自攻”。倾刻,潮退,水南泻,李恒从北面顺流冲击,突入其阵。张世杰以“江淮劲卒”殊死战,至巳时,元军始夺3船。李恒率拔都军复与快船战。中午,潮水上涨,水北流,张弘范指挥南面军“复顺水势进攻”。张世杰“南北受敌,兵士皆疲不能战”。这时,张弘范乃乘舰“布障四匝,伏盾作乐”。宋军先是懈怠,以为元军正在宴乐,未及作备,待发现情况有诈,这才向来舰放箭。张弘范“度其矢尽”,始命“撤障去盾”,于是元军“弓弩火石交作,顷刻并破七舟。”在元军的夹击之下,“自朝至日中,战未决。会日暮,雨暴作,昏雾四塞,宋师队伍大乱。”陆秀夫知大事已去,先沉妻子于水,继登昺船臼,“官家事危矣,奈何”!遂抱帝昺赴海,俱死于水。后宫及百官吏士从死者万数。承宣使翟国秀及团练使刘俊等解甲就降。“焚溺之余,尚得海舰八百余艘”。张世杰、苏刘义等突围、“乘间开南壁,率十六舟夺港门遁去。”杨太后闻呙死,抚膺大恸曰:“我忍死艰关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尔,今无望矣!”遂赴海死,张世杰葬之海滨。
张世杰等乘潮而遁,欲往占城,五月,遇飓风,舟遂覆,死于海陵港(又作平章港,隶南恩州,今广东阳江县)。六月,张世杰所部:降校168人降元,至此,亡宋的残余势力彻底覆灭。“自是岭海间无复宋军旗帜矣”。
崖山海战是历时45年(1234~1279年)的宋元战争的最后一役。它标志着中国古代史上的又一次王朝更迭战争的最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