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南北之争
01 时代呼唤英雄
神宗见到司马光的上疏之后,责备文彥博‘轻呢坏事’。恼怒之下令司马光重新只是做他的翰林学士去了。种谔在与神宗皇帝建立了单线联系之后,从此有了专任之权。他兵分两路,一路亲自挥师疾驱绥州,另一路由大将折继世率军入银州。宋军奇兵奔袭一举迫降了嵬名山,收获‘酋豪三百,户一万五千,口四万五千一百,精兵万人,孽畜十余万’。
西夏谅祚得知之后,立即出师四万余来争夺,种谔身先士卒,击溃了西夏军,保住了胜利果实。
种谔攻取绥州,是宋夏历史上的一件大事,从此拉开了宋夏横山争夺战的序幕。此役标志着宋从战略防御转向了战略进攻,神宗闻讯后欣喜若狂。立即任韩琦陕西路经略安抚使,负责陕西的军政事务。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人欲哭无泪了,先是知延州陆诜认为种谔轻举妄动,命令他退兵。种谔背后有老大神宗撑腰,更兼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对陆诜不予理睬。
司马光得知消息,焦急万分来见神宗,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担忧。招降嵬名山不过是灭一谅祚,另立一谅祚而已。
朝堂之上的谏官纷纷上表弹劾种谔擅兴边事,制造边衅。枢密院下令将种谔押解到长安监禁、讯问,种谔见势不妙,将神宗皇帝交给他的所有密诏、公文、往来书信全部烧毁,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替伟大领袖背了黑锅。(这锅背的真黑,不过也值。给皇帝背锅的机会并不是人人都会有,如果把圣明天子撂了,估计种谔当时就会有生命危险。在宋时,忠君爱国也是风险极大的技术活!)种谔最后被贬官三级,随州安置。
青年天子赵顼心中明白,枢密院如此处置,名义是针对种谔,实则是项庄舞剑之举,朝堂之上的主和派在向他施压。种谔为国开边不但无功反而遭贬的情况,更令神宗明白了朝堂之上政治的险恶与复杂。要打败西夏、实现富国强兵的梦想,首先面对的敌人不是别的,而是朝堂之上的群臣。
如何协调内部矛盾,对于青年天子来说,着实棘手!
‘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在熙宁初年完全正确!
时代呼唤英雄——神宗皇帝必须要找一个有担当的人,来替他遮风挡雨,清理一团乱麻的朝政,襄助他完成富国强兵的壮志。就在他从希望、期望到失望、绝望时候,横空出世的王安石令他如获至宝。君臣二人一拍即合、齐心协力上演了一出令世人眼花缭乱的变法大戏!(尽管,变法大戏在一些人的眼中成了大变戏法)
司马光最初对王安石寄予了希望,暂时选择了观望。开始时候,他只是讨厌王安石任用的几个新人。吕惠卿、曾布这几位,最是令他憎恶。出生于北地的司马光,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歧视南人心理。他的这种心理其实在朝堂之上,是种公开的秘密。
在王安石主持的熙宁变法中,有一个特别的现象就是赞同变法的多为南方人,而反对变法的却是以北方人居多。从这个现象来看,南方士人确实是朝气蓬勃,锐意进取;北方人与南方人相较则老成持重,因循守旧者居多。所以如此,不过是地域文化的不自觉表现,据此虽然不能完全说明北方人保守,但不可否认,北方人性格中更尊重传统,传统观念深厚,这种与生俱来的思维模式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大的改观。所以王安石之后的各种改革,多是从南方试行,之后在北方推广的。
熙宁变法中出现的这种现象,应该与唐末五代以来中原地区人民饱受战争苦楚有关,久经动乱的人民内心企盼安定,不愿意变动。这种意志体现在了代言者的朝臣身上,所以他们会对新法群起而攻之了。直到今天,南方人的思维仍要远比北方人活跃,浅意识中就不受陈规陋习的约束。多数人善于变通,注重实际利益。
即便是将试卷糊名,也可以从文章内容中读出作者是哪里人氏。譬如屈子的《离骚》、庄子的《逍遥游》这种恣意汪洋、天马行空的文章,北方人是万万做不出的。
受气候变化的影响,中世纪的唐宋王朝经济重逐渐南移,本来在五代时期就比中原相对安定的南方经济发展更是迅猛。以福建为例,‘国初举子尚少’。中唐时期,福建人更是被中原士人讥为‘闽人未知学’。这种情形到了北宋中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既是与宋统治者大力提倡读书崇文的深入人心有关,更是因为福建地方经济发展相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差钱的福建人可以长期居住在汴梁中游学,了解朝廷科举动向。
宋政府另外出台相关政策:只要是在开封住满七年,出具完税证明,就可以取得开封户籍。(这话是不是听着有点别扭的感觉啊?)而北方社会却因为经济资源日渐枯竭的原因,士人不可能长期游学京师。这样一来,南方学子难免近水楼台先得月,在科考中占得先机。
02 世间岂有绝对公平之事?
后世人选评的唐宋散文八大家中,北宋据有六席。而这六位,无一例外都是南方人。
北宋中期和后期,福建士子中举的数字出现井喷式增长,北宋时期进士的总数为9630人,南方士子共计有9164人。南宋时期的进士总数为18694名,年代不详者为609名,在共计28933名的进士当中,出身福建者为7144名,为全国最高。其次为浙东4858,江西为3861名……南宋宁宗嘉定元年(公元1208年)的科举中,福州籍举子更是扬眉吐气,包揽了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这样的纪录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从上述数字就可以看的出——科举,一场看似公平的游戏,竟然成了南方士子崭露才华的华丽舞台。
北宋的科举也经历了从最初的无人理会,发展到千军万马挤破头的变化。科举几乎成了南方士子担纲主演的独角戏,北方人多数时候只是作壁上观。面对此情此景,如何保障所有北方人在朝堂上的利益,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
南方士子在科场之上异军突起,引起了朝堂之上北方士人的严重不安。由此而引发了北宋年间旷日持久的关于解额与科举的争论。
相传宋太祖赵匡胤立国之初,立下了‘不以宦寺掌兵、不以南人为相、不杀士人’的祖宗家法。这个祖宗家法,成了北方士人在南方士子大举入仕的紧逼之下无奈使出的撒手锏。只是令人遗憾的是,‘不以南人为相’的祖宗家法早在宋真宗在位时候就已经打破了。
对于科举这个游戏,游戏规则制定者,也要平衡各方利益,规定了每一路应试的名额。这有一个专用名词叫做‘解额’,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可以一窝蜂的跑到首都来参加进士考试的。
宋政府有关解额的规定和制度也呈现复杂多变的情形,不与时俱进的话有部分人不答应!其中对解额规模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实施科举的间隔,三年一试的这个制度是确立于英宗这个病夫之时。随着社会的发展,从前的解额显然已经不能完全适应时代变化了。影响解额数目变化的既有国家权力对各方面的政策性判断,也有各地对扩大名额的要求。而福建地区从最初的十名到十八名,直到南宋末年的100名。即便是增加发如此多的名额,但仍出现了僧多粥少的问题。
于是一个直至今天仍在困扰政府教育部门的问题出现了,这就是人们经常谈及的‘高考移民’问题。
历史再次证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肉食者鄙,人民、只有人民才有不竭的智慧,才是真正创造历史的动力!
南方人民非但不差钱,而且脑壳异常灵光,转念一想,就有了冒籍参加科举(高考移民)的事情发生。(姑且借用这个名称,识者莫笑!这种问题在宋史相关资料中有太多,此处不一一例举。)
当读书考试也成了有钱人的专利时候,可以想见来自社会底层穷人心底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愤怒。
在北宋中期,读书应试成了南方人的专利产品,这当然引起了朝堂之上代表北方利益的大臣不安。对待南方士子的高考移民之事,他们当然不能坐视,更不能只是将阑干拍遍、有恨无人省。率先发飙的是‘砸缸少年’司马光,他是陕西人(也可以说是山西人)当然要挺身而出为北方人说话。
司马光上疏指出:诗词曲赋不足以观言,且容易助长浮华习气。要使举人皆习经术,须停止考试诗赋而改试《周易》、《尚书》、《周礼》、《春秋》与《论语》等等经书。
司马光的建议表面看似公平,其实有失公允。北方士子长于经学,这样一来长于诗词曲赋的南方士子考试中举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可以说,是在没有考试的时候就知道了结果如何。见无人附和他的提议,越挫越勇的司马光又提出了逐路取人的办法,希望以此来遏制南方士子在朝中势力的崛起。这些明显是针对南方士子的主张,当然会引起南方人的反感。与司马光针锋相对的正是一代文宗欧阳修。他提议按才取士!
虽然欧阳修的提议看上去同样公平异常,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如果依了欧阳修的建议,本来已经落了下风的北方举子从此只怕连做陪绑的机会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