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内储说上七术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11-19 属于:韩非
  •   【原文】

      主之所用也七术,所察也六微。

      七术:一曰众端参观,二曰必罚明威,三曰信赏尽能,四曰一听责下,五日疑诏诡使,六曰挟知而问,七曰倒言反事。此七者,主之所用也。

      经一参观

      观听不参则诚不闻,听有门户则臣壅塞。其说在侏儒之梦见灶,哀公之称"莫众而迷"。故齐人见河伯,与惠子之言"亡其半"也。其患在竖之饿叔孙,而江乙之说荆俗也。嗣公欲治不知,故使有敌,是以明主推积铁之类,而察一市之患。

      说一

       卫灵公之时,弥子瑕有宠,专于卫国。侏儒有见公者曰:"臣之梦践矣。"公曰:"何梦?"对曰:"梦见灶,为见公。也。"公怒曰:"吾闻见人主者梦见日, 奚为见寡人而梦见灶?"对曰:"夫日兼烛天下,一物不能当也;人君兼烛一国人,一人不能拥也。故将见人主者梦见日。夫灶,一人炀焉,则后人无从见矣。今或 者一人有炀君者乎?则臣虽梦见灶,不亦可平!"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鄙谚曰:‘莫众而迷。’今寡人举事,与群臣虑之,而国愈乱,其故何也?"孔子对曰:"明主之问臣,一人知之,人知也;如是者,明主在上,群臣直议于下。今群臣无不一辞同轨乎季孙者,举鲁国尽化为一,君虽问境内之人,犹之人,不免于乱也。"

       一曰:晏子聘鲁,哀公问曰:"语曰:‘莫三人而迷。’今寡人与一国虑之,鲁不免于乱,何也?"晏子曰:"古之所谓‘莫三人而迷’者,一人失之,二人得 之,三人足以为众矣,故曰‘莫三人而迷’。今鲁国之群臣以千百数,一言于季氏之私,人数非不众,所言者一人也,安得三哉?"

      齐人有谓齐王曰:"河伯,大神也。王何不试与之遇乎?臣请使王遇之。"乃为坛场大水之上,而与王立之焉。有间,大动,因曰:"此河伯。"

       张仪欲以秦、韩与魏之势伐齐、荆,而惠施欲以齐、荆偃兵。二人争之。群臣左右皆为张子言,而以攻齐、荆为利,而莫为惠子言。王果听张子,而以惠子言为不 可。攻齐、荆事已定,惠子入见。王言曰:"先生毋言矣。攻齐、荆之事果利矣,一国尽以为然。"惠子因说:"不可不察也。夫齐、荆之事也诚利,一国尽以为 利,是何智者之众也?攻齐、荆之事诚不可利,一国尽以为利,何愚者之众也?凡谋者,疑也。疑也者,诚疑:以为可者半,以为不可者半。今一国尽以为可,是王 亡半也。劫主者固亡其半者也。"

      叔孙相鲁,贵而主断。其所爱者曰竖牛,亦擅。用叔孙之令。叔孙有子曰壬,竖牛妒而欲杀之,因与壬游于 鲁君所。鲁君赐之玉环,壬拜受之而不敢佩,使竖牛请之叔孙。竖牛欺之曰:"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佩之。"壬因佩之。竖牛因谓叔孙曰:"何不见壬于君乎?" 叔孙曰:"孺子何足见也。"竖牛曰:"壬固已数见于君矣。君赐之玉环,壬已佩之矣。"叔孙召壬见之,而果佩之,叔孙怒而杀壬。壬兄日丙,竖牛又妒而欲杀 之。叔孙为丙铸钟,钟成,丙不敢击,使竖牛请之叔孙。竖牛不为请,又欺之曰:"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击之。"丙因击之。叔孙闻之曰:"丙不请而擅击钟。" 怒而逐之。丙出走齐。居一年,竖牛为谢叔孙,叔孙使竖牛召之,又不召而报之曰:"吾已召之矣,丙怒甚,不肯来。"叔孙大怒,使人杀之。二子已死,叔孙有 病,竖牛因独养之而去左右,不内人,曰:"叔孙不欲闻人声。"不食而饿杀。叔孙已死,竖牛因不发丧也,徙其府库重宝空之而奔齐。夫听所信之言而子父为人 僇,此不参之患也。

      江乙为魏王使荆,谓荆王曰:"臣入王之境内,闻王之国俗曰:‘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诚有之乎?"王曰:"有之。""然则若白公之乱,得无危乎?诚得如此,臣免死罪矣。"

      卫嗣君重如耳,爱世姬,而恐其皆因其爱重以壅己也,乃贵薄疑以敌如耳,尊魏姬以耦世姬,曰:"以是相参也。"嗣君知欲无壅,而未得其术也。夫不使贱议贵,下必坐上,而必待势重之钧也,而后敢相议,则是益树壅塞之臣也。嗣君之壅乃始。

      夫矢来有乡,则积铁以备一乡;矢来无乡,则为铁室以尽备之。备之则体不伤。故彼以尽备之不伤,此以尽敌之无奸也。

       庞恭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王信之乎?"曰:"不信。""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 乎?"王曰:"寡人信之。"庞恭曰:"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之去魏也过三个人,远于市,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庞恭从邯郸 反,竟不得见。

      【译文】

      主上所使用的有七种方法,需要明察的有六种隐微的事端。

      七种方法: 一是从各个方面验证观察臣下,二是对有罪者坚决惩办以明威严;三是对有功者必定奖赏,以使臣下竭尽才能;四是一一听取臣下的意见并责成他们办好;五是传出 可疑的命令,使用诡诈的手段以考察臣下;六是拿已经了解的事去询问臣下;七是用反话或与实际相反的事去试探隐情。这七种是主上所使用的方法。

      经一参观(验证观察)

       君主观察听取臣下的言行,如果不加以验证,真实情况就不明;只听权臣一面之词,就会被蒙蔽。那道理就在侏儒做梦看见灶、鲁哀公称引民间谚语"没有多数人 就会被迷惑"这样两则故事中。因为君主被蒙蔽了,所以才有齐国人竟看见河伯,和惠子说的"丢掉了半数人的意见"的故事。那祸患就在于竖牛饿死叔孙,以及江 乙对楚国风俗的谈论的两则故事中。卫嗣君想要把国家治理好,但他不懂治国之法,所以就让人互相配对。因此,明主从积铁筑屋防箭之事中推知其他,从而察知一 市之人都说有虎这种假隋况所带来的祸患。

      说一

      卫灵公时,弥子瑕受宠,在卫国专权独断。有位侏儒去见卫灵公说: "臣的梦应验了。"卫灵公说:"什么梦?"回答说:"梦见灶了,所以来见君主。"卫灵公大怒说:"我听说进见人君的都说梦见太阳,你为什么见寡人却说梦见 灶?"侏儒说:"太阳普照天下,一物是挡不住的;君主普照一国,一个人是堵塞不了的。所以要见人君的就梦见太阳。可是灶户,一个人在那里烤火,后边的人就 看不见了。如今也许有一个人挡住了君主了吧!那么臣虽然梦见灶,不也可以么?"

      鲁哀公问孔子说:"民间谚语有句话:‘没有多数人就会 迷惑。’现在寡人办事,同群臣一起商议,而国家更乱,这是什么缘故?"孔子回答说:"英明的君主有事问群臣,知道的就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如果这 样,英明的君主在上,群臣可以直率地在下边议论。现在群臣说话没有一个不是与季孙同一口径的,全鲁国都娈成一个人了,您虽然问遍境内的人,还是不免混乱 的。"

      还有一个说法:晏婴到鲁国去聘问,哀公问他说:"俗话说:‘没有三个人就会迷惑。’现在寡人同全国的人考虑这个问题,鲁国还不 免混乱,为什么?"晏婴说:"古时候所说的‘没有三个人就会迷惑’这句话,是指一个人看错了,两个人看对了,三个人就足以说明是众人了,所以说‘没有三个 人就会迷惑’。如今鲁国的群臣成百上千,都同季氏私下说的话一模一样,人数不是不多,说的是一个人的话,怎么能算得上三个呢?"

      齐国有个人对齐王说:"河伯,是大神仙呀。君主您为什么不试试同它会个面呢?臣可以让它同您会面。"于是就在大水之上架设一座坛场,就同君主莅临坛上。过了一会儿,看见有条大鱼游动,就说:"这就是河伯。"

       张仪主张用秦国、韩国和魏国的军威去攻伐齐国和楚国,而惠施主张同齐国和楚国休兵罢战。二人争论起来。群臣和左右侍从都为张仪说话,并且认为攻打齐、楚 是有利的,却没有一个为惠施说话的。君主果真就听了张仪的,并且认为惠施的意见不可行。攻打齐、楚的事确定下来后,惠施进宫见君。君主说:"先生就不必说 了。攻打齐、楚的事果真是有利呀,全国都认为对。"惠施就说:"不可以不仔细研究呀!如果齐、楚的事确实有利,全国都认为有利,为什么聪明人会有这么多? 攻打齐、楚确实没有利,全国都认为有利,为什么愚昧的人会有这么多?大凡要谋划的事,就是因为有疑虑。所谓疑虑,就是确实可疑:认为可以的占半数,认为不 可以的占半数。现在全国都认为可以,这就是君主丢掉了一半。挟持君主的人本来就是丢掉了那一半持反对意见的人。"

      叔孙做了鲁国的丞 相,显得尊贵而又专权独断。他宠爱的亲信叫竖牛,擅自盗用叔孙的命令。叔孙有个儿子叫壬,竖牛嫉妒他,要把他杀掉,因而同他到鲁国国君那里。鲁君赐给壬一 只玉环,壬再拜接受之后而不敢佩戴,让竖牛去请示叔孙。竖牛欺骗他说:"我已经为你请示了,让你佩戴了。"壬就佩戴上了。竖牛就去对叔孙说:"为什么不带 壬去见见鲁君呢?"叔孙说:"小孩子哪里够得上见国君?"竖牛说:"壬已经见过好几次国君了。国君赐给他的玉环,壬已经佩戴上了。"叔孙把壬叫来一看,果 然佩戴上了,叔孙一怒就把壬杀了。壬有个哥哥叫丙,竖牛又嫉妒而要把他杀了。叔孙为丙铸造一口钟,钟铸成了,丙不敢敲,让竖牛去向叔孙请示。竖牛不为他去 请示,而是欺骗他说:"我已经为你请示了,让你敲。"丙就去敲钟。叔孙听见钟响说:"丙不请示就擅自敲钟。"一怒之下就把丙撵走了。丙逃到齐国,住了一 年,竖牛替丙向叔孙谢罪,叔孙让竖牛把他叫回来,竖牛又不去叫他而回报说:"我已经叫他了,丙气极了,不肯来。"叔孙大怒,派人把丙杀了。两个儿子已经死 了,叔孙有病了,竖牛说自己单独看护他并把左右近侍都打发走,不许人进来,说:"叔孙不愿意听到人的声音。"就不给叔孙东西吃而把他饿死了。叔孙死了,竖 牛也不发丧,把他府库里的财物都搬空了而逃奔齐国。只是听所信任的人的话而儿子父亲都被杀害了,这就是对事不加考核验证的祸患。

      江乙受魏王命出使楚国,对楚王说:"臣进入君主的国境,听说君主的国家有一种风俗:‘君子不掩盖人家的所长,不谈论人家的短处。’真有这种情况?"楚王说:"有。""那么像白公的叛乱,恐怕就没有危险了吧?真能够这样的话,臣就可以免于死罪了。"

       卫嗣君看重如耳,喜爱世姬,又怕他们自恃宠爱而蒙蔽自己,于是又依重薄疑以便与如耳相抗,提高魏姬的地位让她和世姬匹敌,说:"用这种方法让他们互相参 验。"嗣君想要不受蒙蔽,然而他并没有掌握不受蒙蔽的方法。不让卑贱的人议论贵人,下级隐瞒上级罪过的一定要被连坐。如果一定要等到双方权势均衡才得互相 议论,这样就是更多树立蒙蔽自己的臣子。卫嗣君受蒙蔽就是从此开始的。

      射来的箭有一定的方向,就堆积铁块来防备这一方向;箭没有一定的方向,就造一间铁屋子从各方面防备它。防备齐全了身体就不会受到伤害。所以防箭的人凭借全面防备而不受伤害,君主由于全面防奸才能免于发生奸邪的事情。

       庞恭和太子到邯郸去作人质,对魏王说:"现在有一个人说市集上有虎,王您相信么?"王说:"不信。""两个人说市集上有虎,王您相信么?"王说:"不 信。""三个人说市集上有虎,王您相信么?"王说:"寡人相信。"庞恭说:"市集上没有虎是明明白白的事,然而三个人说了就会成为真有。如今邯郸离魏国比 市集要远,议论臣的要超过三个人,希望君主能够明察。"庞恭从邯郸返回,竟然没能得到进见。

      【原文】

      经二必罚

       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者则下侵上。是以刑罚不必则禁令不行。其说在董子姆之行石邑,与子产之教游吉也。故仲尼说陨霜,而殷法刑弃灰;将行去乐池,而公孙 鞅重轻罪。是以丽水之金不守,而积泽之火不救。成欢以太仁弱帮齐国,卜皮以慈惠亡魏王。管仲知之,故断死人;嗣公知之,故买胥靡。

      说二

       董阏于为赵上地守。行石邑山中,涧深,峭如墙,深百仞,因问其旁乡左右曰:"人尝有入此者乎?"对曰:"无有。"曰:"婴儿、痴聋、狂悖之人,尝有入此 者乎?"对曰:"无有。""牛犬彘尝有入此者乎?"对曰:"无有。"董阏于喟然太息曰:"吾能治矣。使吾治之无赦,犹入涧之必死也,则人莫之敢犯也,何 为不治之?"

      子产相郑,病将死,谓游吉曰:"我死后,子必用郑,必以严莅人。夫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人多溺。子必严子之形,无 令溺子之懦。"子产死,游吉不肯严形,郑少年相率为盗,处于雚泽,将遂以为郑祸。游吉率车骑与战,一日一夜,仅能克之。游吉喟然叹曰:"吾蚤行夫子之教, 必不悔于此矣。"

      鲁哀公问于仲尼曰:"《春秋》之记曰:‘冬十二月霣霜不杀菽。’何为记此?"仲尼对曰:"此言可以杀而不杀也。夫宜杀而不杀,桃李冬实。天失道,草木犹犯干之,而况于人君乎?"

      殷之法,刑弃灰于街者。子贡以为重,问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夫弃灰于街必掩人,掩人,人必怒,怒则斗,斗必三族相残也,此残三族之道也,虽刑之可也。且夫重罚者,人之所恶也;而无弃灰,人之所易也。使人行之所易,而无离所恶,此治之道。"

      一曰:殷之法,弃灰于公道者断其手。子贡曰:"弃灰之罪轻,断手之罚重,古人何太毅键也?"曰:"无弃灰,所易也;断手,所恶也。行所易,不关所恶,古人以为易,故行之。"

       中山之相乐池以车百乘使赵,选其客之有智能者以为将行,中道而乱。乐池曰:"吾以公为有智,而使公为将行,今中道而乱,何也?"客因辞而去,曰:"公不 知治。有威足以服之人,而利足以劝之,故能治之。今臣,君之少客也。夫从少正长,从贱治贵,而不得操其利害之柄以制之,此所以乱也。尝试使臣:彼之善者我 能以为卿相,彼不善者我得以斩其首,何故而不治!"

      公孙鞅之法也重轻罪。重罪者,人之所难犯也,而小过者,人之所易去也。使人去其所易,无离其所难,此治道也。夫小过不生,大罪不至,是人无罪而乱不生也。

      一曰:公孙鞅曰:"行刑重其轻者,轻者不至,重者不来,是谓以刑去刑也。"

       荆南之地,丽水之中生金,人多窃采金。采金之禁,得而辄一,辜磔于市。甚众,壅离其水也,而人窃金不止。大罪莫重辜磔于市,犹不止者,不必得也。故今有 于此,曰:"予汝天下而杀汝身。"庸人不为也。夫有天下,大利也,犹不为者,知必死。故不必得也,则虽辜磔,窃金不止;知必死,则天下不为也。

       鲁人烧积泽。天北风,火南倚,恐烧国。哀公惧,自将众趣救火。左右无人,尽逐兽而火不救,乃召问仲尼。仲尼曰:"夫逐兽者乐而无罚,救火者苦而无赏,此 火之所以无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赏;救火者尽赏之,则国不足以赏于人。请徒行罚。"哀公曰:"善。"于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 火者比降北之罪,逐兽者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成欢谓齐王曰:"王太仁,太不忍人。"王曰:"太仁,太不忍人,非善名 邪?"对曰:"此人臣之善也,非人主之所行也。夫人臣必仁而后可与谋,不忍人而后可近也;不仁则不可与谋,忍人则不可近也。"王曰:"然则寡人安所太仁? 安不忍人?"对曰:"王太仁于薛公,而太不忍于诸田。太仁薛公,则大臣无重;太不忍诸田,则父兄犯法。大臣无重,则兵弱于外;父兄犯法,则政乱于内。兵弱 于外,政乱于内,此亡国之本也。"

      魏惠王谓卜皮曰:"子闻寡人之声闻亦何如焉?"对曰:"臣闻王之慈惠也。"王欣然喜曰:"然则功且 安至?"对曰:"王之功至于亡。"王曰:"慈惠,行善也。行之而亡,何也?"卜皮对曰:"夫慈者不忍,而惠者好与也。不忍则不诛有过,好予则不待有功而 赏。有过不罪,无功受赏,虽亡,不亦可乎?"

      齐国好厚葬,布帛尽于衣衾,材木尽于棺椁。桓公患之,以告管仲曰:"布帛尽则无以为蔽, 材木尽则无以为守备,而人厚葬之不休,禁之奈何?"管仲对曰:"凡人之有为也,非名之,则利之也。"于是乃下令曰:"棺椁过度者戮其尸,罪夫当丧者。"夫 戮死,无名;罪当丧者,无利;人何故为之也?

      卫嗣君之时,有胥靡逃之魏,因为襄王之后治病。卫嗣君闻之,使人请以五十金买之,五反而 魏王不予,乃以左氏易之。群臣左右谏曰:"夫以一都买胥靡,可乎?"王曰:"非子之所知也。夫治无小而乱无大。法不立而诛不必,虽有十左氏无益也;法立而 诛必,虽失十左氏无害也。"魏王闻之曰:"主欲治而不听之,不祥。"因载而往,徒献之。

      【译文】

      经二必罚

       太仁慈了法制就无法建立,君主威严不足就要被臣下侵犯。因此,刑罚执行得不坚决,禁令就难以推行。那道理就在董阏于巡视石邑和子产教导游吉的故事之中。 所以孔子分析下霜问题,而殷商之法规定在大道上倒灰的处以重刑;带队的人离开乐池,而商鞅对轻罪加重处罚。因此,丽水之金无法防范,而积年没有采伐的山泽 之火没有人救。成欢认为过于仁慈则齐国必将衰弱下去,卜皮认为过于慈惠则魏国必将灭亡。管仲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戮死尸;卫嗣公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买回刑 徒。

      说二

      董阏于是赵国上地的太守。一次在石邑山中巡视,看那山涧很深,陡峭如墙,深有七八百尺,就向住在这个乡 里附近的人打听:"这里面有人进去过没有?"回答说:"没有。"他问:"儿童、痴呆、聋子、疯子有进去过的没有?"回答说:"没有。"他又问"牛马有 进去过的没有?"回答说:"没有。"董阏于长叹一声说:"我能治理了。如果我治理这个地方严办而不赦,就如同进入深涧必定死亡一样,人们就没有敢于犯法的 了,怎么会治理不好呢?"

      子产做郑国的丞相,病将死,告诉游吉说:"我死以后,你一定会在郑国执政,一定得要威严治民。火的形势严 峻,所以人们很少烧伤;水的样子软弱,所以人们往往被淹。你一定要严厉用刑,不要让人们淹在你的懦弱之中。"子产死了,游吉不肯用严厉的刑罚,郑国的年轻 人一个个去做强盗,就在雚泽一带出没,将成为郑国的祸害。游吉带领着大队人马去讨伐,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才勉强取胜。游吉慨然长叹说:"我要早遵行夫子 的教导,一定不会后悔到如此地步。"

      鲁哀公问孔子说:"《春秋》里有这样的记载:‘冬十二月下霜,没有把豆秧冻坏。’为什么要记这个?"孔子回答说:"这话是说可以冻坏而没有冻坏。可以冻坏而没有冻坏,这样桃树李树就会冬天结果了。上天失去常规,草木就要去触犯它,更何况是君主呢?"

       殷朝的法令规定,在大道上倒灰的要受刑罚。子贡认为太重,就去问孔子。孔子说:"这是懂得治国之道的做法。在大道上倒灰一定要迷人眼目;迷人眼目,人家 就会发怒;发怒就要殴斗;殴斗就会引起三族互相残杀,这是残害三族的行为,因而是可以用刑的。况且所说的重罚,是人们所烦恶的;而不许乱倒灰,是人们易于 做到的。让人们做容易做到的事,而不让人们去做烦恶的事,这是治国之道。"

      还有一种说法:殷朝的法令规定,在公共大道上倒灰要斩断 手。子贡说:"倒灰应是罪轻,施断手之刑太重,古时候的人怎么那样残酷呢?"回答说:"不许乱倒灰,这是容易做的;断手,这是人们所厌恶的。执行容易做 的,不触犯所厌恶的,古时候的人认为容易做到,所以才这么办。"

      中山国的丞相乐池带领一百辆车出使赵国,选拔门客中有才智的人当队 长,半道车队就乱了。乐池说:"我以为你有才智,让你当队长,现在半道车队就乱了,这是为什么?"门客因此告辞而去,走前说:"您不懂治国。有威权就足以 使人服从,有利就足以使人奋勉,所以就能治理。现在臣下是您的小小门客。要由年轻的端正年长的,由卑贱的管理尊贵的,又不能掌握赏罚大权来节制他们,这就 是队伍所以混乱的原因。假如臣下能够做到:对好的我可以任命他为卿相,对不的好我可以杀他的头,为什么会管理不好!"

      商鞅的法令是重办轻罪。有罪重办,人们就不会轻易犯法;而小的过错,是人们很容易改掉的。使人排除容易改掉的过错,不去触犯重罪,这是治国之道。如果小过不生,大罪不犯,这样人们就没有罪,祸乱也不会发生了。

      还有一种说法:商鞅说:"用重刑惩办轻罪,轻罪就不会发生,重罪也没有人触犯,这叫做以刑去刑。"

       楚国的南部有一处叫丽水的地方,河中产砂金,很多人偷着去采。采金有禁令,抓住了总是在市集上处以五股分尸的极刑。杀的人太多了,几乎把河水都给堵塞 了,然而偷着去采黄金的人并没有停止。大罪再也没有比市集上五股分尸更重的了,还是没有停止,就是因为不一定能被抓住。假如现在有个人在这里说:"我给你 天下,然后把你杀了。"一般的庸人也不干。富有天下,这是大利,然而不要,那是知道一定得死。所以不一定能被抓住,即使抓住了要五马分尸,偷采黄金也不会 停止;知道一定得死,便是天子也没有人去做。

      鲁国人焚烧日久年深的沼泽。当时刮着北风,火势向南延伸,怕烧着都城。鲁哀公吓坏了,亲 自率领兵众督促救火。左右的人都去追逐野兽去了,却没有人去救火。这才召问孔子如何办。孔子说:"追逐野兽的快乐而没人处罚,救火的劳苦而没有奖赏,这就 是没有人去救火的原因。"哀公说:"对。"孔子说:"事情很紧急,来不及奖赏;救火的人都奖赏,都城的财货也不够奖赏的。请只行罚吧。"哀公说:"好。" 于是孔子下令说:"不救火的按投降罪论处,追逐野兽的按人禁罪论处。"命令还没有传遍而火已经扑灭了。

      成欢对齐王说:"君主太仁慈 了,心肠太软了。"君主说:"太仁慈,心肠太软,那不是善名么?"回答说:"那是人臣的善行,不是人君的作为。人臣必须仁慈而后才可以同他谋事,心肠软而 后才能同他亲近;不仁慈就不可以同他谋事,对人心狠就不能同他亲近。"君主说:"那么寡人什么地方太仁慈?什么地方心肠太软?"回答说:"君主对薛公太仁 慈,对宗族心肠太软。对薛公太仁慈,大臣就不尊重;对宗族心肠太软,叔伯弟兄就犯法。大臣不尊重,军兵对外就无力;叔伯弟兄犯法,国内政治就混乱。军兵对 外无力,国内政治混乱,这就是国家灭亡的根源。"

      魏惠王对卜皮说:"你所听说的寡人的名声怎样?"回答说:"臣听说君主是很慈惠 的。"君主欣然大喜说:"那么这功绩表现在什么地方?"回答说:"君主的功绩至于灭亡。"君主说:"慈惠,是做好事。做好事还会灭亡,这是为什么?"卜皮 答说:"仁慈就是不忍心,而恩惠就是喜欢施舍。不忍心就不杀有过之人,好施舍就不等有功就奖赏。有过不问罪,无功而受赏,灭亡不是完全可能的么?"

       齐国喜好厚葬,麻葛丝绸都被丧服被褥用光了,木材都被棺椁用尽了。齐桓公对此很发愁,就对管仲说:"麻葛丝绸用光了就没有遮体的了,木材用尽了就没有防 守用材了,然而人们厚葬还没个完,怎样禁止呢?"管仲答说:"大凡人有所作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于是就下达命令说:"棺椁超过规定的斩戮死尸,操办 丧事的人要判刑。"斩死者,就没有名声了;操办者判刑,就没有利了;人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卫嗣君之时,有个服役的罪犯逃到魏国,就在 那里给魏襄王的王后治病。卫嗣君听说这事,派人去请求用五十斤黄金买回来,往返五次,魏王就是不给,才又用左氏这座城去交换。群臣都来进谏说:"拿一座城 去买一个服劳役的逃犯,可以吗?"君主说:"这不是你们所知道的。治理得好的国家就没有什么小,再小也要管;治理得不好的国家就没有什么大,再大也得丢。 法规建立不起来,诛罚不能坚决执行,即使有十个左氏也没有用;法规建立起来了,诛罚坚决执行了,即使丢了十个左氏也没有什么关系。"魏王听到之后说:"卫 君想要治理好国家,而不听从他,是不吉祥的。"于是就用车载着罪犯,什么没要就交给卫君了。

      【原文】

      经三赏誉

      赏誉薄而谩者下不用也,赏誉厚而信者下轻死。其说在文子称"若兽鹿"。故越王焚宫室,而吴起倚车辕,李悝断讼以射,宋崇门以毁死。勾践知之,故式黪怒蛙;昭侯知之,故藏弊裤。厚赏之使人为贲、诸也,妇人之拾蚕,渔者之握鳣,是以效之。

      说三

      齐王问于文子曰:"治国何如?"对曰:"夫赏罚之为道,利器也。君目握之,不可以示人。若如臣者,犹兽鹿也,唯荐草而就。"

       越王问于大夫文种曰:"吾欲伐吴,可乎?"对曰:"可矣。吾赏厚而信,罚严而必。君欲之,何不试焚宫室?"于是遂焚宫室,人莫救之。乃下令曰:"人之救 火者死,比死敌之赏;救火而不死者,比胜敌之赏;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人涂其体被濡衣而走火者,左三千人,右三千人。此知必胜之势也。

       吴起为魏武侯西河之守。秦有小亭搿临境,吴起欲攻之。不去,则甚害田者;去之则不足以征甲兵。于是乃倚一车辕于北门之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南门之外 者,赐之上田、上宅。"人莫之徙也。及有徙之者,遂赐之如今。俄又置一石赤菽东门之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于西门之外者,赐之如初。"人争徙之。乃下令 曰:"明日且攻亭,有能先登者,仕之国大夫,赐之上田宅。"人争趋之。于是攻亭,一朝而拔之。

      李悝为魏文侯上地之守,而欲人之善射也,乃下令曰:"人之有狐疑之讼者,令之射的中之者胜,不中者负。"令下而人皆疾习射,日夜不休。及与秦人战,大败之,以人之善战射也。

      宋崇门之巷人服丧而毁甚瘠,上以为慈爱于亲,举以为官师。明年,人之所以毁死者岁十余人。子之服亲丧者,为爱之也,而尚可以赏劝也,况君上之于民乎?

      越王虑伐吴,欲人之轻死也,出见怒蛙,乃为之式。从者曰:"奚敬于此?"王曰:"为其有气故也。"明年之请以头献王者岁十余人。由此观之,誉之足以杀人矣。

       一曰:越王勾践见怒蛙而式之。御者曰:"何为式?"王曰:"蛙有气如此,可无为式乎?"士人闻之曰:"蛙有气,王犹为式,况士人有勇者乎!"是岁,人有 自刭死以其头献者。故越王将复吴而试其教:燔台而鼓之,使民赴火者,赏在火也;临江而鼓之,使人赴水者,赏在水也;临战而使人绝头刳腹而无顾心者,赏在兵 也。又况据法而进贤,其劝甚此矣。

      韩昭侯使人藏弊裤,侍者曰:"君亦不仁矣,弊裤不以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非子之所知也。吾闻明主之爱一嚬一笑,嚬有为嚬,而笑有为笑。今夫裤,岂特嚬笑哉!裤之与嗍笑相去远矣。吾必待有功者,故收藏之未有予也。"

      鳣似,蚕似蝎。人见蛇则惊骇,见蝎则毛起。然而妇人拾蚕,渔者握鳣,利之所在,则忘其所恶,皆为贲、诸。

      【译文】

      经三赏誉

       赏誉薄而又欺骗人,臣民就不为君主效力;赏誉厚而又守信用,臣民就拼死命为君主效力。那道理就在于文子说的"如同兽中之鹿一样"。所以越王焚烧宫室,而 吴起把车辕靠在墙上,李悝用射箭判断诉讼案件,宋国崇门的居民因亲丧哀伤过度而死。勾践知道,所以凭车以敬怒蛙;韩昭侯明白,所以收藏破旧的裤子。厚赏能 使人成为孟贲、专诸,妇人拾蚕,渔夫捉鳝,就是明证。

      说三

      齐王问文子说:"治理国家该怎么办呢?"回答说:"赏罚作为治国之道,是国家的大权,君主要牢牢地把握住,不可以送给别人。至于像臣下这样的人,就好比兽中之鹿,只要有鲜草,就会跑过去。"

       越王勾践问文种大夫说:"我想伐吴,可以吗?"回答说:"可以。我们的奖赏厚而且守信,刑罚严格而且坚决。君主想要证实,为什么不试一试焚烧你住的宫 室?"于是就把宫室点着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救火。于是下令说:"救火而死的,按作战而死的奖赏;救火而没有死的,按战胜敌人的奖赏;不救火的,按投降罪 论处。"人们往身上涂泥,披上湿衣而奔赴火场,左边来了三千人,右边来了三千人。通过这件事就了解到伐吴必胜的形势了。

      吴起是魏武侯 的西河太守。秦国有一个小望亭毗邻魏境,吴起想要攻下它。拿不下来对种田人有很大危害;拿下它来,又不值得征发士兵。于是就把一部车辕倚靠在北门外,下令 说:"有能把车辕搬到南门外的,赏赐上等田地、上等住宅。"没有人去搬。等到有人搬了,马上按发布的命令赏赐了。不久又放一石赤小豆在东门外,下令说: "有人能把它搬到西门外,赏赐和前次一样。"人们都争着去搬。于是下令说:"明天就要攻小亭了,有能先登上小亭的,任命他为国大夫,赏赐上等田地和住 宅。"人们争着向前。攻打这个小亭,只一个早晨就把它攻下来了。

      李悝做了魏文侯的上地太守,想让人们都能善射,就下令说:"谁有是非难以决断的诉讼,让他射靶子,射中的就可以胜诉,不中的就败诉。"令下之后人们很快都去练习射箭,白天黑夜都不休息。等到同秦国作战,把秦军打得大败,就是因为人们善于射箭。

      宋国崇门附近的一个人为父母守孝哀伤过度而消瘦变形,君主认为这是对父母尽孝,就把他提拔为官师。第二年,人们由于哀伤过度而死的每年有十多人。儿子为父母守孝,是为了爱父母,还可以用奖赏鼓励,更何况君主对待百姓呢?

      越王勾践想要伐吴,希望人们能够勇于献身,出门看见一只气鼓的青蛙,就在车上抚轼以表敬意。车夫说:"敬重青蛙做什么?"君王说:"因为它有勇气呀。"第二年就有十几个人请求把自己的头献给君主的。由此看来,赞誉也足以杀人。

       还有一种说法:越王勾践看见一只怒蛙而对它抚轼表示敬意。车夫说:"抚轼表示敬意做什么?"君主说:"一只蛙都这样有勇气,可以不抚轼表示敬意吗?"士 人听到后说:"蛙有勇气,君主还抚轼表示敬意,更何况士人呢?"这一年,就有人自刎而把头献给越王的。所以越王将要向吴国复仇时,试验他长期教化的成果: 焚烧高台,击鼓向前,使百姓闯入火中,是赏在火上;在江边击鼓向前,使人奔入水中,是赏在水上;当在战斗之时,能使人断头剖腹而无所顾惜,是赏在作战上。 更何况依据法制而举荐贤能,它的鼓舞作用就更大了。

      韩昭侯命人收藏破旧的裤子,侍从说:"君王也太不慈爱了,一条破旧的裤子不赏赐给 左右而收藏起来。"昭侯说:"这不是你能了解的。我听说明主珍惜一颦一笑,颦有颦的目的,笑有笑的目的。如今这裤子,何止是颦笑呢?裤子和颦笑相差的可太 多了。我一定等待有功的人,所以才收藏起来而没有给人。"

      鳝似蛇,蚕似大青虫。人们看见蛇就吓得不得了,看见大青虫寒毛都要竖起来。然而妇女拾蚕,渔夫握鳝,利益所在,就会忘掉他所厌恶的,都可以成为孟贲、专诸。

      【原文】

      经四一听

      一听则愚智不分,责下则人臣不参。其说在"索郑"与"吹竽"。其患在申子之以赵绍、韩沓为尝试。故公子汜议割河东,而应侯、谋弛上党。

      说四

      魏王谓郑王曰:"始郑、梁一国也,已而别,今愿复得郑而合之梁。"郑君患之,召群臣而与之谋所以对魏。公子谓郑君曰:"此甚易应也。君对魏曰:‘以郑为故魏而可合也,则弊邑亦愿得梁而合之郑’。"魏王乃止。

      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处士请为王吹竽,宣王说之,廪食以数百人。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听之,处士逃。

      一曰:韩昭侯曰:"吹竽者众,吾无以知其善者。"田严对曰:"一一而听之。"

      赵令人因申子于韩请兵,将以攻魏。申子欲言之君,而恐君之疑己外市也,不则恐恶于赵,乃令赵绍、韩沓尝试君之动貌而后言之。内则知昭侯之意,外则有得赵之功。

       三国兵至韩,秦王谓楼缓曰:"三国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东而讲,何如?"对曰:"夫割河东,大费也,免国于患,大功也。此父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子汜而 问焉?"王召公子汜而告之。对曰:"讲亦悔,不讲亦悔。王今割河东,而讲,三国归,王必曰:‘三国固且去矣,吾特以三城送之。’不讲,三国也入韩,则国必 大举矣,王必大悔。王曰:‘不献三城也。’臣故曰:王讲亦悔,不讲亦悔。"王曰:"为我悔也,宁亡三城而悔,无危乃悔。寡人断讲矣。"

      应侯谓秦王曰:"王得宛、叶、兰田、阳夏,断河内,困梁、郑,所以未王者,赵未服也。弛上党在一而已,以临东阳,则邯郸口中虱也。王拱而朝天下,后者以兵中之。然上党之安乐,其处甚剧,臣恐弛之而不听,奈何?"王曰:"必弛易之矣。"

      【译文】

      经四一听

      只听一面之辞就会愚智不分,督责臣下就可以使人臣不混杂。那道理就在于"索郑"和"吹竽"两个故事之中。那患忧就在于申不害用赵绍、韩沓作为试探。所以公子汜提议割让河东,而应侯谋划放弃上党。

      说四

       魏王对韩王说:"最初韩、魏本是一个国家,后来才分开的,现在希望再把韩国并入魏国来。"韩国国君很犯愁,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公子对韩君说:"这太容易 应付了。君主对魏君说:‘因为韩国认为先前的魏国是可以合并的,那么我们这个小地方也愿意把魏国合并到韩国来。’"魏主这才罢休。

      齐宣王叫人吹竽,一定得三百人。隐者南郭先生请求为王吹竽,宣王很高兴,官府供给粮食的有好几百人。宣王死了,滑王即位,喜欢一个个地吹竽,南郭先生就吓跑了。

      还有一种说法:韩昭侯说:"吹竽的人太多了,我没有办法知道谁吹的好。"田严回答说:"一个一个地听他们吹。"

      赵国命人通过申不害向韩国借兵,想要攻打魏国。申不害想要告诉韩王,又怕韩王怀疑自己勾结外国诸侯,不然又怕得罪赵国,就让赵绍、韩沓去试探韩王的动向之后再去进言。这样,内可以了解韩昭侯的心意,外可以得到赵国感激的功效。

       齐、魏、韩三国的军队在韩集结起来,秦昭襄王对楼缓说:"三国之兵业已深入,寡人想要割让河东而讲和,怎么样?"楼缓说:"割让河东,那损失就太大了; 使国家除掉祸患,这是大功。这是叔伯弟兄的责任,君主为什么不召公子汜问问呢?"秦王把公子汜召来告诉此事,公子汜说:"君主讲和也要后悔,不讲和也要后 悔。君主现在割让河东而讲和,三国之兵回去了,君主一定会说:‘三国之兵本来就要回去了,我还特意送给人家三座城池。’不讲和,三国之兵业已入韩,我国就 一定得大兴兵了,君主一定更后悔。君主说:‘就是没给人家三城嘛!’臣因此说:君主讲和也要后悔,不讲和也要后悔。"秦昭襄王说:"如果我后悔的话,我宁 原丢掉三座城池而后悔,也不能让国家垂危之后再后悔。我决定讲和了。"

      范雎对秦昭襄王说:"君主得到了南阳、叶县、兰田和太康等地, 切断了魏国黄河以北的地区,围困了魏国和韩国,还没能称霸天下,就是因为赵国还没有听命。只要放弃上党这一个郡,就可以兵临东阳,那邯郸就成了口中的虱子 了。君主什么也不必做,就可以使天下诸侯来朝拜,来晚的就可以用兵征讨了。然而上党是安乐之乡,臣下怕劝说君主放弃上党而不能接受,可怎么办呢?"君主 说:"那就一定放弃上党而兵临东阳了。"

      【原文】

      经五诡使

      数见久待而不任,奸则鹿散。使人问他则不鬻私。是以庞敬还公大夫,而戴驩诏视辒车,周主亡玉簪,商太宰论牛矢。

      说五

      庞敬,县令也。遣市者行,而召公大夫而还之。立有间,无以诏之,卒遣行。市者以为令与公大夫有言,不相信,以至无奸。

      戴驩,宋太宰,夜使人曰:"吾闻数夜有乘韫车至李史门者,谨为我伺之。"使人报曰:"不见韫车,见有奉笥而与李史语者,有间,李史受笥。"

      周主亡玉簪,令吏求之,三日不能得也。周主令人求而得之家人鼋之屋间。周主曰:"吾之吏之不事事也。求簪,三日不得之,吾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于是吏皆耸惧,以为君神明也。

      商太宰使少庶子谚之市,顾反而问之曰:"何见于市?"对曰:"无见也。"太宰曰:"虽然。何见也?"对曰:"市南门之外甚众牛车,仅可以行耳。"太宰因诫使者:"无敢告人吾所问于女"因召市吏而诮之曰:"市门之外何多牛屎?"市吏甚怪太宰知之疾也,乃悚惧其所也。

      【译文】

      经五诡使

      君主多次召见又不委任他们职务,奸邪之人就会逃散。派人去问另外的事,他就不敢弄虚作假。因此庞敬让公大夫回来,戴驩让人察看韫车的情况,周君丢失玉簪,宋国丞相论牛屎。

      说五

      庞敬是县令。他让管理市集的人走了,而又把公大夫叫回来。公大夫站了一会儿,又没有什么要告诉的,最后还是让公大夫走了。管理市集的人认为县令和公大夫有话,是不相信自己,因此不敢为非。

      戴驩是宋国的丞相,晚上派人说:"我听见有人好几天晚上坐卧车到李史家,你要谨慎地给我监视他。"派出去的人回报:"卧车是没看见,只见有人捧着竹笥同李史讲话,过了一会儿,李史就把竹笥接过去了。"

      周国国君丢了一根玉簪,让属吏去找,找了三天也没找到。国君派人去找却在仆役家的屋子里找到了。国君说:"我的属吏都不干事。找一根簪子,三天还找不到,我让人去找,不到一天就找到了。"于是属吏都震惊恐惧,以为国君真是神明。

       宋国太宰派少庶子到市集上去,等少庶子回来就问他:"在市集上看见什么了?"少庶子说:"没看见什么。"太宰说:"虽然如此,总能看见点什么吧?"少庶 子回答说:"市集的南门外牛车特别多,只能过人罢了。"太宰就告戒少庶子说:"我问你的话不许对别人讲。"于是就把管理市集的官吏叫来而责备他说:"集市 门外怎么那么多牛屎?"市吏非常奇怪太宰怎么知道的那么快?于是在公事房里惶恐不安而不敢为非。

      【原文】

      经六挟智

      挟智而问,则不智者智;深智一物,众隐皆变。其说在昭侯之握一爪也。故必南门而三乡得。周主索曲·杖而群臣惧,卜皮事庶子,西门豹详遗辖。

      说六

      韩昭侯握爪,而佯亡一爪,求之甚急,左右因割其爪而效之。昭侯以此察左右之诚不。

       韩昭侯使骑于县移。使者报,昭侯问曰:"何见也?"对曰:"无所见也。"昭侯曰:"虽然,何见?"曰:"南门之外,有黄犊食苗道左者。"昭侯谓使者: "毋敢泄吾所问于女。"乃下令曰:"当苗时,禁牛马入人田中固有令,而吏不以为事,牛马甚多入人田中。亟举其数上之;不得,将重其罪。"于是三乡举而上 之。昭侯曰:"未尽也。"复往审之,乃得南门之外黄犊。吏以昭侯为明察,皆悚惧其所而不敢为非。

      周主下令索曲杖,吏求之数日不能得。周主私使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乃谓吏曰:"吾知吏不事事也。曲杖甚易也,而吏不能得,我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岂可谓忠哉!"吏乃皆悚惧其所,以君为神明。

      卜皮为县令,其御史污秽而有爱妾,卜皮乃使少庶子佯爱之,以知御史阴情。

      西门豹为邺令,佯亡其车辖,令吏求之不能得,使人求之而得之家人屋间。

      【译文】

      经六挟智

      带着已经知道的问题去打听,不知道的也知道了;深入掌握一件事,许多不清楚的也就清楚了。那道理就在于韩昭侯握住一个手指甲。所以了解了南门的情况而其余三方的情况也就自明了。周国国君搜寻弯曲的拐杖而群臣恐惧,卜皮派庶子暗查,西门豹假装丢失了车辖。

      说六

      韩昭侯握着指甲,假装丢失了一个指甲,找的很紧,左右近侍割下自己的指甲而献上。昭侯根据这一点来考察左右近侍的真诚与否。

       韩昭侯派一个骑马的人到县里去。使者回来,昭侯问他:"看见什么了?"回答说:"没看见什么。"昭侯说:"虽说如此,可总能看见点什么吧?"回说:"在 南门外有头小黄牛犊在道左吃禾苗。"昭侯对使者说:"不准把我问你的事泄露出去。"于是下令说:"当庄稼出苗的时候,禁止牛马进人田地早已有令,而官吏不 当一回事,致使很多牛马进入人家田地中。赶紧把牛马进入农田的数目报上来;调查不清楚,将从重办罪。"于是东、西、北三方吏把数目报了上来。昭侯说:"不 够。"回去详察,才得知南门外的黄牛犊吃禾苗。属吏认为昭侯精明,都惶恐畏惧在公事房里而不敢为非。

      周国国君下令寻找弯曲的拐杖,属 吏去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国君就私下派人去找,没用一天就找到了。于是对属吏说:"我知道属吏是不干事的。弯曲的拐杖很容易找,而官吏就找不到,我让人 去找,没用上一天就找到了,你们怎么能算忠诚呢!"官吏就都在公事房里惶恐震惊,以为国君真是神明。

      卜皮当县令,他的御史行为污秽卑鄙,还有一个宠爱的妾,卜皮就让他的少庶子假装喜爱她,因此知道御史的隐情。

      西门豹当邺县县令,假装丢失了车辖,让属吏去找没找到,派人去找而从仆役的屋子中找到了。

      【原文】

      经七倒言

      倒言反事以尝所疑则奸情得。故阳山谩樛竖,淖齿为秦使,齐人欲为乱,子之以白马,子产离讼者,嗣公过关市。

      说七

      阳山君才目卫,闻王之疑己也,乃伪谤樛竖以知之。

      淖齿闻齐王之恶己也,乃矫为秦使以知之。

      齐人有欲为乱者,恐王知之,因诈逐所爱者,令走王知之。

      子之相燕,坐而佯言曰:"走出门者何,白马也?"左右皆言不见。有一人走追之,报曰:"有。"子之以此知左右之不诚信。

      有相与讼者,子产离之而无使得通辞,倒其言以告而知之。

      卫嗣公使人为客过关市,关市苛难之。因事关市以金,关吏乃舍之。嗣公为关吏曰:"某时有客过而所,与汝金,而汝因遣之。"关市乃大恐,而以嗣公明察。

      【译文】

      经七倒言(反话)

      用反话做相反的事来试探就可以了解到奸情。所以阳山君欺骗樱竖,淖齿使人假作秦使,齐人要作乱,子之用白马,子产隔离告状的人,卫嗣君过关市。

      说七

      阳山君当卫国的丞相,听说国君怀疑自己,就假意诽谤樛竖,用以了解情况。

      淖齿听说齐王烦恶自己,就让人假作秦使来探知真情。

      齐国有人要作乱,又怕君主知道,就假意赶走所喜爱的人,让他跑到君主那里去,情况就清楚了。

      子之当了燕国的丞相,坐在那里假意说:"跑出门去的是什么?是白马吗?"左右近侍都说没看见。有一个人跑过去追,回报说:"有。"子之根据这一点就了解到左右近侍的诚实与否。

      有两个人互相争着控告,子产把他们隔离开来,让他们无法对话,然后把双方的话倒过来告诉他们,就了解了实情。

      卫嗣君派人装作客商经过关市,关市小吏刁难他,他就给关吏送钱,关吏才放过他。卫嗣君对关吏说:"某一天有个客商经过你们那里,给了你们钱,你们才放行。"关吏非常恐惧,认为国君明察秋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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