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二柄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11-19 属于:韩非
  •   【原文】

      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 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故世之奸臣则不然,所恶,则能得之其主而罪之;所爱,则能得之其主而赏之。今人主非使赏罚之威利出于己也,听其 臣而行其赏罚,则一国之人皆畏其臣而易其君,归其臣而去其君矣。此人主失刑德之患也。夫之所以能服者,爪牙也,使虎释其爪牙而使狗用之,则虎反服于狗 矣。人主者,以刑德制臣者也,今君人者释其刑德使臣用之,则君反制于臣矣。故田常上请爵禄而行之群臣,下大斗斛而施于百姓,此简公失德而田常用之也,故简 公见弑。子罕谓宋君曰:"夫庆赏赐予者,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杀戮刑罚者,民之所恶也,臣请当之。"于是宋君失刑而子罕用之,故宋君见劫。田常徒用德而 简公弑,子罕徒用刑而宋君劫。故今世为人臣者兼刑德而用之,则是世主之危甚于简公、宋君也。故劫杀拥蔽之主,兼失刑德而使臣用之,而不危亡者,则未尝有 也。

      人主将欲禁奸,则审合刑名;刑名者,言与事也。为人臣者陈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 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则罚,非罚小功也,罚功不当名也;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罚,非不说于大功也,以为不当名也害甚于有大 功,故罚。昔者韩昭侯醉而寝,典冠者见君之寒也,故加衣于君之上,觉寝而说,问左右曰:"谁加衣者?"左右对曰:"典冠。"君因兼罪典衣与典冠。其罪典 衣,以为失其事也;其罪典冠,以为越其职也。非不恶寒也,以为侵官之害甚于寒。故明主之畜臣,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陈言而不当。越官则死,不当则罪。守 业其官,所言者贞也,则群臣不得朋党相为矣。

      人主有二患:任贤,则臣将乘于贤以劫其君;妄举,则事沮而不胜。故人主好贤,则群臣饰行 以要君欲,则是群臣之情不效;群臣之情不效,则人主无以异其臣矣。故越王一好勇而民多轻死;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齐桓公妒而好内,故竖刁自宫以治 内;桓公好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燕子哙好贤,故子之明不受国。故君见恶,则群臣匿端;君见好,则群臣诬能。人主欲见,则群臣之情态得其资矣。故子之托 于贤以夺其君者也,竖刁、易牙因君之欲以侵其君者也。其卒,子哙以乱死,桓公虫流出户而不葬。此其故何也?人君以情借臣之患也。人臣之情非必能爱其君也, 为重利之故也。今人主不掩其情,不匿其端,而使人臣有缘以侵其主,则群臣为子之、田常不难矣。故曰:"去好去恶,群臣见素。"群臣见素,则大君不蔽矣。

      【译文】

       明主要想控制臣下,必须掌握两种权柄。这两种权柄,就是刑和德。什么叫刑和德呢?杀戮就是刑,奖赏就是德。做人臣的就怕刑罚而喜欢奖赏,所以君主要自己 使用刑和德,群臣就惧怕他的威严而希求他的恩赐了。而世上的奸臣就不是这样,他能从君主那里取得权柄给反对他的人加上罪名而使其受害;还能从君主那里取得 权柄给他喜欢的人以赏赐。而今君主不使赏罚的威严和利禄由自己主宰,听凭臣下去赏罚,于是一国之人都怕他的大臣而看轻君主,就都归附大臣而离开君主了。这 就是君主丢掉刑和德两种权柄的祸患。老虎之所以能制服狗,就是因为有爪牙;假使让老虎取下爪牙给狗用,那么老虎反而会被狗制服。做君主的,就是用刑和德来 制服臣下的,如今做君主的放弃刑和德而让臣下使用,那么君主反而要受臣下的控制。所以田常向君主请求爵禄而施给群臣,用加大斗的办法施舍粮食给百姓,这就 是齐简公失去了赏赐大权而被田常所利用,所以简公被杀。子罕对宋君说:"奖赏恩赐是百姓所喜欢的,君主你自己去办;杀戮刑罚是百姓所憎恶的,请让臣来 管。"于是宋君失去刑罚大权而为子罕所利用,所以宋君被篡权。田常只使用赏赐大权而简公被杀,子罕只使用刑罚大权而宋君被夺权。故今世上作为臣下的掌刑德 大权,这就使今世君主面临的危险要比简公、宋君还要厉害。所以那些被劫杀受蒙蔽的君主,其刑德大权都不在手中而让臣下去利用,而国家不危殆不灭亡的,那是 从来没有的。

      君主要想禁止奸邪,就要认真考核形名是否相符;所谓形名,就是其所讲和所做。作为人臣陈述他的见解,君主根据他的陈述授 予他职事,从他的职事上取得功效。功效与他的职事相符,职事与他的陈述相当,就奖赏;功效与他的职事不符,职事与他的陈述不合,就处罚。所以群臣说大话而 功效小就处罚,并不是处罚功小,是处罚他的功效与其所讲不相符;群臣说的很小而功效大也要处罚,并不是不喜欢有大功,因为其所讲与功效不相符的害处比大功 还大,所以才处罚。从前韩昭侯喝醉酒而睡着了,典冠者看见君主有些冷,就在君主身上披了一件衣服。韩昭侯睡醒了很高兴,问左右侍从说:"是谁披的衣服?" 左右说:"典冠者。"君主便加罪典衣者兼及典冠者。典衣者是失职,而典冠者是越职。并不是不怕冷,因为越职比冷还严重。所以明主畜养臣下,臣下不得越职而 立功,不得陈述意见而不合实际。越职是死罪,不合乎实际就要受处罚。恪守官职,不相逾越,讲话符合实际,群臣就不能结成朋党互相勾结了。

       君主有两患:一是任用贤人,臣下就会假借贤良之名来胁迫君主;二是随便用人,事情就会败坏而不能成功。所以君主好贤,群臣就会粉饰他们的行为以迎合君主 的欲望,这样群臣的真相就不能暴露,群臣的真相不暴露,君主就无从分辨臣下的真伪了。所以越王勾践喜欢勇敢的人,就有很多不怕死的百姓;楚灵王喜欢细腰, 于是楚国很多人忍饥挨饿;齐桓公嫉妒心强而又喜欢女色,所以竖刁就自阉为桓公管理宫中事务;桓公喜欢美味,易牙便把自己的儿子头蒸熟进奉;燕王哙喜欢尊 贤!,所以子之表面上不愿承受王位。因此,君主表露出憎恶的情感,群臣就把刚刚露出的苗头掩盖起来;君主表露出喜好的情感,群臣就会夸耀他这方面的才能。 君主的欲望一旦表露出来,群臣的表现就有所依托了。所以子之就是凭借君主爱贤:而夺取君位的,竖刁、易牙也是依靠君主的嗜欲而侵害他的君主的。最终结果 呢?子哙因国家大乱而死,桓公尸首腐烂生蛆爬出门外像流水一样而不下葬。这又是什么缘故呢?这就是君主把自己的实情给臣下做了攀缘而上的阶梯,结果造了祸 害。人臣的真情并不一定是爱他的君主,只是为了有重利可图。如今君主不掩盖他的真情,不隐藏他的思想,而使臣下有所攀缘而受到侵害,这样群臣要想成为子 之、田常是不难的了。所以说:"去掉喜好,去掉憎恶,群臣才能表露真情。"群臣表露真情,天子也就不会受蒙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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