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仁恭俭 履信思顺
历史表明,奸臣总是同忠臣相对而生,昏君往往与奸臣相伴同行,只有明君才能得贤相,昏君才会出奸臣。根据这种逻辑,《宋史》的大总编讲史弥远 "幸帝耄荒,窃弄威福";其他一些学者,为了把史弥远说成奸臣,不但说宁宗"不慧",而且把他说成是"白痴"。这样一来,如何评价宁宗的问题,也就成为一 个同评价史弥远不可分割的问题。
宁宗是不是"白痴",我们不妨看史学家对他的评价。
对宁宗赵扩的评价见之于历史资料的基本上是三家。一是《续编两朝纲目备要》的无名氏。无名氏认为:
帝慈仁恭俭,出于自然。早亲师儒,留意学问。黄裳在王府五年,辅导尤为有力,自天文、地理、人事之纪以及三代、唐汉治乱得失之数,本朝制度典章、人才议 论之要,莫不为帝言,随事献规,率多补益。帝尝曰:"黄翊善之言亦难堪,惟我则能受之。"彭龟年性鲠直,有闻必告,帝亦未尝不从也。即位之日,首召朱熹于 长沙,以备劝讲。因议置讲读官十员,各专一书,不以双只,日必二讲。又复坐讲之制,皆前所未有也。赵汝愚当国,方欲引裳共政,未两月而裳卒,帝始无所亲 倚,韩侂胄以导达中外之言浸用事。熹、龟年既以论侂胄而退,贵戚吴琚谓人曰:"上初无坚留侂胄意,有一人继言之,去之易尔。"而一时台谏皆其支党,执政大 臣又与之表里者,卒稔其恶,以底大僇。开禧用兵,帝心弗善也。侂胄死,谕大臣曰:"恢复岂非美事?但不量力。"圣意可知矣。
在位三十 年,池台苑囿无所增置,府库之财未尝妄费,袴屣虽弊,或加补濯,而爱民之心始终弗替。一遇水旱,忧见颜色,御众临下,率从宽简。故吴曦以世将据蜀,不劳资 斧而授首;江、淮、湖岭之区盗寇或作,旋即底定,皆履信思顺之所致也。升遐之日,远迩哀慕。昔先民邵雍言本朝之盛,前代不及者有五,而百年四叶,居其一 焉,中兴四叶,享国九十有八年。上视先朝同一轨辙,深仁厚泽浃于海隅,垂裕后昆,有衍无极。呜呼,美矣!
二是《宋史全文》中的无名"史臣"。史臣曰:
国朝自建炎再造,至于绍熙庆元之交,正学兴行,治效彰灼。一时人才于斯为盛,实乾道之培养也,而宁宗皇帝得而用之。观夫上畏天戒,下畏民岩(多言多 语),帝之心也。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帝之行也。故其初年忠实之士聚于朝廷,四方响风骎骎乎有庆历、元祐之望。逮戚幸盗权之始,士之见微虑远者,逆折其 锋,虽窜斥而不悔,厥后起于废锢之余,拔去凶邪,嘉靖王室,帝终赖之。盖君子小人消长之分,系乎天下,国家安危之决如此,此先王之所必谨也。且夫,庆、 泰、禧、定之间,中外多虞,事机沓至,而帝信厚谦慈,罔有逸德,仁念纯熟,对于神明,卒保□安以贻后嗣。书曰:我受命无疆维修,以今推之,讵不信哉!
三是《宋史》的大总裁欧阳玄。欧阳玄说:
宋世内禅者四,宁宗之禅,独单事势之难,能不失礼节焉,斯可谓善处矣。初年以旧学辅导之功,召用宿儒,引拔善类,一时守文继体之政,烨然可观。中更侂胄 用事,内蓄群奸,至指正人为邪,正学为伪,外挑强邻,流毒淮甸。频岁兵败,乃函侂胄之首,行成于金,国体亏矣。既而弥远擅权,幸帝耄荒,窃弄威福。至于皇 储国统,乘机伺间,亦得遂其废立之私,他可知也。虽然,宋东都至于仁宗,四传而享国百年,邵雍称为前代所无。南渡至宁宗,亦四传而享国九十八年,是亦岂偶 然哉。惜乎神器授受之际,宁、理之视仁、英,其迹虽同,其情相去甚远矣。
从以上三家对宁宗的评价可见:前两家对宁宗的个人品质一致予 以肯定,认为宁宗"慈仁恭俭","在位三十年""爱民之心始终弗替","御众临下,率从宽简",能做到"履信思顺","上畏天戒,下畏民岩","克勤于 邦,克俭于家","庆、泰、禧、定之间,中外多虞,事机沓至,而帝信厚谦慈,罔有逸德"。尤其是《宋史全文》中的"史臣",认为诛韩侂胄之后,"盖君子小 人消长之分,系乎天下,国家安危之决如此,此先王之所必谨也"。对嘉定十七年的历史予以充分肯定。
但《宋史》"赞"就截然不同。整篇 文字,对宁宗除了对"初年"说了"一时守文继政之体,烨然可观"一句肯定的话,而这一句肯定的话亦归功于"旧学辅导之功"。这"初年"从朱熹被召之日算起 到朱熹被罢之日结束,总共只有三个月。自"中更侂胄用事之后",至全文结束,用了"国体亏矣","弥远擅权,幸帝耄荒,窃弄威福。至于皇储国统,乘机伺 间,亦得遂其废立之私,他可知也","神器授受之际,宁、理之视仁、英,其迹虽同,其情相去甚远矣"等语。试看有哪一句是"赞"宁宗的呢?宁宗在位30 年,欧阳玄只肯定他三个月。这清楚地表明,他的历史观就是以道学家是否被重用做大官为标准,否则,一笔勾销。
这就是《元史·欧阳玄传》(欧阳玄是辽、金、宋三史的总裁官)里讲的,"史官中有悻悻露才、议论不公者,玄不以口舌争,俟其呈稿,援笔窜定之,统系自正。至于论、赞、表、奏,皆玄属笔"。
欧阳玄写的这个"赞"是作为正史正论而传播后世的。然而事实说明其论不正,不符合事实。作为一个史学家,对任何人都应持客观公正的态度,即使对韩侂胄也 不要全盘否定。韩侂胄冒险出兵的动机与效果都是错误的,但他也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他的一些强军的措施还是可取的。至于对一个在位三十年的帝王,评价 时尤须谨慎,不能因本门的宗师真德秀反对与否定史弥远的需要,就把嘉定长达十七年的历史全部抹黑。这种不是以历史事实为依据,而是以"自我"的观点为主 导。"以论带史"的做法,只会破坏史学的客观公正性与史学的价值。从以上的引文可见,另两家无名氏的评论是以客观事实为依据的。讲宁宗仁慈恭俭、御众临 下、率以宽简、上畏天戒、下畏民岩、信厚谦慈、罔有逸德等等,有案可查。关于"御民以宽"的思想本书在《行政篇》一文里已经有所阐述。这里我主要从"上畏 天戒"与"下畏民岩"的角度引证一些史实,证明欧阳玄的"赞"议论不公、持论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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