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史纲——社会主义思想的发展

来源:百科故事网 时间:2020-08-09 属于: 工业革命


在整个这部历史中,我们已经探索了财产观念从最初认为强有力者可以漫无节制地要求占有一切而逐渐被限定,以及人们逐渐体会到同胞之谊凌驾于个人追求私利之上。人们由于对君主和神明的敬畏,而初次驯服于比部落更大的社会。我们有一些明显的证据表明,为了某种更伟大的目标,不给费用或报酬而自愿献身,被人们看作是可以被接受的思想,或有人曾提倡过这种思想,这还只是近3 000年或最多4 000年内的事情。

随后我们发现,像春天多风的日子里洒射山坡上的斑驳阳光一样,在人类事务的表面上流传着这种思想,它认为自我牺牲较之任何个人欲望的满足或成功更为愉快,人类的生活和其中所有个别人的生活的总和是不相同的,而且是更伟大的和更重要的。在佛陀、老子和拿撒勒人耶稣的教导中,我们已经看到那种思想,它像灯塔般地闪闪发光,像窗户里射进在风景画上的阳光光彩夺目。其中尤以拿撒勒人耶稣的教导最为明显。

基督教经过了它的一切变化和堕落,却从来没有完全失掉献身于上帝的天国的启示,这使得君主和统治者的个人豪华好像过分装饰的奴仆一样傲慢无礼,使得财富的荣耀和对财富的欲望好像是强盗的挥霍。生活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这样一种宗教影响所及的社会里,没有人会完全成为一个奴隶;在这些宗教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特质,它促使人们对他们的主子加以鉴定,并领悟他们自己对世界所负的责任。

当人们从早期旧石器时代家族集团那种可怕的贪婪自私和本能的好战成性,摸索着向这一新的精神状态前进时,他们企图在种种方面表达其想法和需要的趋向。他们发现自己同旧的既定观念不相一致和互相冲突,并且已有一种断然否定这些观念的自然趋势,而飞到完全相反的方面去。

面对一个统治、阶级和秩序似乎只是为个人的私利和不义的压迫制造机会的世界,最早的迫不及待的运动,是要支持普遍的平等和实际上的无政府状态。面对一个财产看来无非是保护私利和奴役的方法的世界,于是否定一切财产便是很自然的了。

我们的历史显示出一种对统治者和对所有权的不断增强的反抗冲动。我们曾经溯述过中世纪焚毁富人的庄园,以及神权政治和共产主义的试验。法国革命中,这种双重反抗是明白和率直的。在法国,我们看到同时存在着两种人,他们受到了同一精神的鼓舞,属于同一革命运动的当然组成部分。一些人注视着统治者的税收,宣称财产应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另一些人则注视着雇主的苛刻交易,宣称私有制应予废除。但在任何一种情况下,他们所真正反抗的是统治者和雇主,而不是社会的公仆,这些人像人类的大多数那样仍然是追求私利的压迫者。

我们看到,在所有各个时代,人们的心中滋长着这种信念:法律和权力可以有这样的重新调整,使它既保持统治和秩序,同时又对任何统治者和任何统治阶级的利己主义有必要的约束;私有制可以这样规定,使它既给予自由,而又没有压迫的权力。我们今天才开始领会到,这些目标只有凭借复杂的建设性的努力方能达到;它们是通过人类的新的需求反对愚昧和人类旧的本性的冲突而兴起的;可是在整个19世纪都有一种以某种简单的公式来解决问题的固执偏向。(而不管在各个时代,全部人类生活、一切生活只不过是对继续出现的综合问题的不断解决这一事实,认为以后就会永远快乐了。)

19世纪前半期,人们看到有若干试创人类新型社会的实验。在历史上,曼彻斯特棉纺厂主罗伯特·欧文(1771~1858年)的实验和思想,是最重要的实验和思想之一。他被极其普遍地认为是近代社会主义的创始者,这和在他的著作里(约1835年)“社会主义”一词首先出现有关。

欧文似乎是一个十分干练的实业家,他在棉纺工业中作过一些革新,并在早年发了不少的财。他为在他的工人中人的能力的浪费而感到烦恼,就致力于改善他们的处境以及雇主和雇工的关系。起初在他的曼彻斯特工厂,随后又在新拉纳克,欧文都努力这样做。在新拉纳克,他实际管理着一座约有2 000雇工的工厂。

1800至1828年之间,欧文完成了一些相当值得重视的事情:他减少了劳动时间,把他的工厂搞得既合卫生又很舒适;废除了幼童的招雇,改进了工人的训练,在商业萧条期间发给了失业津贴,建立了学校系统,使新拉纳克成为较好的工业制度的模范,同时又保持了它的商业繁荣。有些人责难人类大多数的放纵过度和缺乏远虑,以此为当时经济上的不公正行为辩护,欧文写了文章有力地为大众抗辩。他认为,男人和女人大都是他们的教育环境的产物,这一命题在今天已不辩自明。他还致力于宣传那些已被新拉纳克所证明是正确的意见。

欧文抨击了同行工厂主的自私顽症。1819年,多半由于他的敦促,第一个工厂法通过了。这是制止雇主利用工人的贫困以谋取最愚蠢和难以容忍的利益的第一次尝试。在今天看来,该法令的一些限制使人惊讶。9岁的小孩(!)不能在工厂劳动竟还需法令来保护,或雇工的名义上的工作日竟需限定为12小时!当时居然会有这些限制,从今天看来似乎使人难以相信。

人们在写到工业革命时也许有一种倾向,似乎贫苦儿童一直是快活自由的,只是经过工业革命才把他们引向奴役和劳动过度。然而,这是对历史的曲解。从文明发端起,贫苦的儿童就一向被迫从事任何他们力所能及的工作。而工厂制却把所有这些儿童苦役聚集起来,而成为有系统的、引人注意的和丑名四播的。在这个问题上工厂制向正在苏醒的人类良心提出了挑战。1819年的英国工厂法在我们看来虽然似乎软弱无力,但它却是儿童的大宪章;此后开始了对贫苦儿童的保护,首先是免除苦役,然后是防止身体上的饥饿和愚昧无知。

对于欧文生平和思想的全部故事,在这里我们不能作任何详细的叙述。欧文认为他在新拉纳克的事业,仅仅是在一个小的模型上的一种尝试。他相信,在一个工业社区里能够做到的事,国内每一个工业社区也都能做到;他提倡根据新拉纳克的计划,对各城镇的工业人口进行重新安顿。

一时,欧文似乎吸引了世人的想象力。《泰晤士报》和《晨邮报》支持了欧文的提议;到新拉纳克的参观者中,有后来继承亚历山大一世为沙皇的尼古拉大公;乔治三世的儿子、维多利亚女王的父亲肯特公爵是他的密友。但是一切憎恶变革的人,一切妒忌穷人的人——这种人总是很多的——以及一切对欧文的方案可能有些提心吊胆的雇主们,都伺机寻找借口来反击欧文。他们在欧文所表述的敌视官方基督教的宗教见解里找到了口实,通过这些使他名誉扫地。然而欧文继续推行他的方案和实验,其中主要的是在印第安纳州(美国)的新和谐村的一个社区,在那里他丧失了他的大部分资本。1828年,欧文的合股者收买了他的破了产的新拉纳克实业。

欧文的实验和建议涉及颇广,而且不属于任何单一的公式。他不是一个空谈家。他的新拉纳克实验,是世界上一些“慈善企业”的开端;利弗休姆勋爵的日光埠、凯德伯里的伯恩维尔以及美国福特的实业等,都是这方面的当代例证,是通向共产主义的一种进程。欧文关于国家新建区的建议,就是我们今天称为的国家社会主义。他在美洲的实验和他的一些后期著作,指出了一种形式比较完整的社会主义,和当时存在的事态相差很远。

显然,货币之谜使欧文感到烦恼。他明白,当我们用价值波动的货币来支付工作时,不能期望有真正的经济公平,好像如果一个小时的长短总是变化不定的话,我们就不能期望有一个准时的世界一样。欧文的实验之一,是试行流通一种劳动券,这券代表一小时、五小时或二十小时的工作。今天的各种合作社——一种穷人的会社,联合起来以集体购买和分配商品,或是为了集体经营制造业、制酪业或其他方式的农业——的兴起是直接地出于他的首倡,虽则欧文自己生前首倡的合作社都以失败告终。它们的继起者已遍布全世界,它的拥护者今天已有几亿人,而这些合作社在分配上比在生产上更为成功得多。

关于欧文的早期社会主义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它一开始并不完全是“民主主义的”,民主主义思想是后来混合进来的。它的发端是慈善性质的,它的早期形式是家长式的;它有些近于工人们应由宽宏大量的雇主和领导者来教育的意味。最早的社会主义不是一个工人的运动,它是一个雇主的运动。从它的整个历史来看,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工作主要是由非工人的人物所做出的。克思被比尔描写成一个“贵族”;恩格斯是一个商人,列宁则是一个流亡的地主家庭的成员。

和欧文这项事业的同时,在美国和英国另有一系列与它无关的独立发展,但最后注定要同欧文的社会主义思想发生关系。英国的法律曾长期禁止采取一致行动联合起来限制贸易和提高价格或工资。在18世纪土地和工业变革之前,这些禁令实施起来没有引起太大的苦难,但是18世纪的变革放出了一大群工人,他们过着做一天吃一天的生活,并为有限的就业机会而竞争。在这些新的情况下,很多工业的工人发现他们自己受到了难以容忍的压榨。他们被挑拨离间,互相对抗;每日每时谁也不知道他的伙伴作出什么让步,会不会发生进一步减少报酬或增加劳役的事情。

为了反对这种廉价的出卖,达成某些协议——尽管是非法的协议——对于工人们就变成生死攸关的必要了。最初这些协议必须由秘密结社来达成和维持,或者建立起表面上完全是为了其他种种目的的俱乐部,如社交俱乐部、殡丧会社等等,来掩蔽维护工资的联合。这些团体是非法的这一事实,使它们倾向于暴力行动;它们凶悍地反对那些不愿加入这种团体的、起破坏作用的“黑腿子”和“老”,对待叛徒们则更加凶悍。

1824年,下议院认识到,在这些事上解除紧张局面,给予工人们以组织联合,去同雇主们进行“集体谈判”的权利,是合乎需要的。这就使职工会的发展得到很大程度的自由。最初职工会是非常简陋和原始的组织,自由也很受限制,但它逐渐地上升为国内一个真正的第四等级,成为代表广大产业工人的庞大组织系统。

职工会最初从英国和美国兴起,后来散布到法国、德国和一切西方化的社会,在各国都有适应国情的变化,其法律地位也不尽相同。

职工会运动原先是为了维持工资和限制难以忍受的劳动时间而组织起来的,它和社会主义本来是迥然不同的两码事。职工会会员们努力在现存的资本主义和现存的雇佣条件下尽量为自己谋福利,社会主义却主张变革制度。

是卡尔·马克思的想象力和综合能力,使这两种运动产生了密切的关系。马克思是一个具有强烈的历史感的人,他是最先看出,自文明开始以来一直存在着的古老社会阶级正处于瓦解和重新聚合的过程的人之一。犹太种族的商业精神使马克思洞悉财产和劳工的对立。而且在德国的教养——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那里阶级凝固变成等级的趋势比任何其他欧洲国家都更加明显——使他认识到,劳工目前正变得有了“阶级觉悟”,并对集中财产的阶级进行集体的对抗。在遍及世界的职工会运动中,他相信他看到了有阶级觉悟的劳工的发展。

他问道:资本家和无产阶级的“阶级战争”结果将会怎样呢?他断言,这些冒险图利的资本家由于其固有的贪婪和好斗性,必会把支配资本的权力积聚在越来越少的人手里,直至最后他们会把一切生产、运输工具等都集中成一种可被工人夺取的形式,工人的阶级觉悟和团结一致,也必将随着工业组合和集中的过程而并行发展。

工人们将夺取这笔资本使它为自己服务。这将是社会革命。那时,在土地公有制和由社会作为一个整体来管理私人资本家所组织和集中的庞大生产事业的基础上,个人的财产和自由将会恢复。这将是“资本家”制度的结束,而不是资本主义制度的结束。国家资本主义将取代个人私有者的资本主义。

这标志着从欧文的社会主义跨出了一大步。欧文(类似柏拉图)指望通过任何阶级或每个阶级中人们的常识,来改组暂时的有缺陷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结构。马克思却在剥夺和不公平基础上的阶级敌对的性质中找出了一种更大的动力。而且他不单是一个预言的理论家,他也是一个劳工造反即所谓“无产阶级”造反的宣传者。马克思看出,劳工到处都有反对资本家的共同利害关系,虽然在当时的列强战争尤其是意大利解放战争的考验下,他表现出他没有掌握住各地劳工在世界的和平方面也有共同利害关系这一事实。但是马克思以社会革命作为目标,他在鼓动国际工人同盟即第一国际的创立方面,确实得到了成功。

此后的社会主义历史,在英国欧文的传统和德国马克思的阶级感情之间交错起来。所谓费边社会主义,就是伦敦费边社对社会主义的解说,向一切阶级中有理性的人们呼吁。德国社会主义中所谓“修正主义”,也具有同样的倾向。但是大体说来,马克思是战胜了欧文的。全世界的社会主义者的普遍倾向都认为,劳工组织,也只有劳工,才能提供战斗的力量,使人类事务的政治经济组织能够摆脱控制它的多少有些不负责任的个人私有者和冒险图利者的掌握。